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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37)(2 / 2)

  越潜放下车帘子,他再次离开,还需要购买其他物品,囤年货。

  这是他第一次在融国过年,在苑囿八年,苦难的生活使人忘记年岁,也不记得有过年这么回事。

  等上好一会儿,越潜的身影才再次出现,这回他扛着一袋粮,一只手里还提着只大竹篮,竹篮堆满物品,有鲜肉,肉干,腌笋,蔬瓜,油盐酱料等物。

  东西全部塞进车厢,常父把每一样东西都拿起来看一看,诧然:没想到在城外的集市里,竟是什么都能买到。

  云越国的物产算得上富饶,但是人口没融国这么多,都城城根下的集市也没有这么热闹。

  亡国之前,云越已经呈现出衰败的迹象,黩武穷兵下人口锐减,民生凋敝。

  越潜赶着车离开集市,马车经过寅都的南城门,通过城门能窥见寅都的繁华景象,常父掀起帘子的一角观看,感慨:煌煌大都,融国之强盛如斯。

  心里不禁怆然,云越的都城云水城,在如今只剩一片废墟。

  马车驰骋在大道上,融国都城的城墙被远远抛在后头,越潜说道:不过是表像,融国没有看起来的繁荣,百姓的生活也不太平。

  融国与维国打了近十年的战争,年年征战,赋役繁重,百姓深受其苦,甚至有融人为逃避徭役,不惜弄残自己的身体。维国而今俨然是北方诸国的盟主,而融国身为南方大国,却不能协和南方诸国。

  越潜还是第一次在常父面前提起融国的国事,这让常父大感意外。

  此时马车进入林地,山路颠簸,越潜放慢车速,缓缓陈述:

  融王早年算是个明主,晚年沉迷酒色,宠信小人,又刚愎自用。他要是早日归西,融国太子昭禖或许能有所作为,他要是在王位上继续待个十年八年,融国必然会由盛转衰。

  常父听得目瞪口呆,问道:你每日到乡学去,就是听夫子讲融国的国事?

  越潜悠悠道:夫子会讲政策的优弊,他讲的多是岱国的事。

  毕竟身为岱国的夫子,来融国教学,不敢说融国坏话,被驱逐是小事,惹怒融国国君,可是会被诛杀。

  常父问:阿潜,你都是从哪里听来?

  越潜回道:我时常进城,又是公子灵的随从,总会看见听见一些事情。

  他对融国的事情毫无兴趣,今日突然提起,顺道发表一番见解。

  常父忽然意识到,越潜变化巨大,他的变化不只是外表,更深刻的变化是内在。

  即便发生了如此巨大的改变,他却还能顾念旧情,不忘本心,这小子不简单啊。

  两人回到家中,常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院门关上,他已经习惯封闭的生活。

  越潜从车上搬运物品,一手扛粮,一手提酒坛,扛粮的手是左手,提酒坛的手是右手。

  把酒坛子放下,我来搬。

  常父抢过酒坛,捧在手上,他念叨:伤都还没好,也不怕那只胳膊废掉。

  把一袋粮食扛进厨房,掀开米缸盖子,越潜回道:不至于。

  养伤多时,这只手臂也差不多好了。

  想起他说过的负伤原由,常父问:真是自己摔的?

  满腹狐疑,越潜不像会把自己摔伤的人,常父看着他长大,从没见他如此笨拙。

  米粮哗啦啦倒入米缸,发出令人喜悦的声音,越潜没有回答。

  以前在苑囿,常父总能凭经验,发现越潜有意瞒他事。

  随着越潜年龄增长,常父已经很难分辨他说的是实话是虚言,臭小子心思重,让人看不透。

  夜晚,一老一少坐在一起饮酒,木案上摆着丰盛的食物。

  几杯酒下腹,常父喃喃自语:我被俘时,我儿子只有九岁,他们母子如今说不定还活着。要是还活着,这么多年过去,我儿子也长大成人了。

  即将过年,常父忽然忆起亲人,相隔千里,不知生死。

  越潜为常父酌酒,静默不语。

  他很少思念亲人,那些人都已经作古。当初被俘时年纪又小,数载时光,亲人的样貌也很模糊了。

  常父打量越潜,唏嘘:得有你这般大了。

  呷上一口酒,越潜说道:差不多,小我一岁。

  不知道长成什么样子。常父夹起一块烧鹅肉,放入口中咀嚼,满嘴肉香。

  美食令人心旷神怡,治愈人心。

  搁下竹箸,舀口羹汤喝,常父悠悠道:阿潜,要是有朝一日,咱们能回到云越,就到融人管辖不到的南郡生活,你想做什么?

  从未有过这样的设想,越潜稍作思考:大概是搭建木屋,开垦田地,当个农夫吧。

  半坛美酒下腹,常父喝醉了,他摇摇晃晃起身,回屋睡下。

  越潜独自一人饮酒,陪伴他的只有影子。

  明天便就过年了,日子过得飞快。

  隐隐记得云越国王宫过年时,会在宫中举行篝火会,喝果酒,一般这时候还会举行斗牛活动,极其热闹欢腾。

  不知融国王宫在过年时有什么活动,公子灵又是如何过年?

  越潜不认为自己思念某人,不过是在这静寂的夜里,带着几分醉意之下,一个身影出现在脑海中,并萦绕不去。

  **

  两名勇士在堂下角抵(摔跤)助兴,勇士袒胸,身穿短裳,腰系彩色宽腰带,抱在一起对搏。两人你进我退,我退你进,互不相让,如同两头角斗的野兽。

  席上众人有的捋须,有的激动拍掌,有的吆喝助威,国君看得兴起,问左右:诸位不妨猜猜谁能赢,猜中寡人有赏!

  众人纷纷应和,场面越发热闹。

  国君问坐在身边的昭灵:阿灵觉得呢?

  昭灵看得津津有味,听到父王问他,笑道:大家都猜红带赢,那儿臣就猜紫带赢。

  国君道:输的可是要罚酒。

  系红带的勇士体格更魁梧,而且进攻凶悍,系紫带的勇士单是气势上就输了一大截。

  太子举杯饮酒,听见昭灵说紫带赢,他点了下头。

  原因很简单,紫带勇士一直在保持体力,而红带勇士大量流汗,体力消耗大。

  果然没过多久,红带渐渐露出败相,紫带越战越勇,将红带压制在地上,反败为胜。

  整个角抵过程相当精彩,国君很满意,叫道:两个勇士上前,寡人有赏!各赏金十爰!

  两名勇士立即上前叩谢,喜不自胜。

  国君一向慷慨,兴致来了,见谁都打赏。

  不到半日,国君重赏各路杂耍的技人,角抵的勇士,说笑逗趣的倡优,更别说那些惯于阿谀奉承的宠臣,他们受到的赏赐更为丰厚。

  昭灵讨赏,牵着国君衣袖问:父王,儿臣呢?

  在场的大部分人都被罚喝酒,昭灵是少数几个猜紫带勇士获胜的人。

  国君笑问:孩儿想要什么奖赏?尽管说来!

  对于角抵的勇士,一开口就是赏金十爰,对于疼爱的小儿子,更是有求必应。

  昭灵说:父王,儿臣听闻近日辰国使臣进献宝物,其中有一对象牙爵,精巧可爱。父王,儿臣斗胆,想跟父王讨要一只象牙爵。

  听到象牙爵三字,大臣之间窃窃私语,申少宰脸上露出慌乱之情,抬起袖子,擦了把汗。

  国君爽快答应,并说:一只仅能独饮,两只才能对饮,寡人赐你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