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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51)(1 / 2)





  公子从前年就很少亲临藏室,平时里需要什么书,会派遣侍从过来取。景仲延不知道从那里拿来一块素色的布帕,递给昭灵,让他擦拭身上的雨水。

  还真是,后来就总是派越潜过来取书。昭灵接过布帕,擦去脸上的雨水,并擦了擦手。

  景仲延没接话,只是看着昭灵,看他将布帕搁放在书案上,朝书架走去,在书海驻足,浏览书目。

  越潜被流放一事,景仲延有耳闻,不过他并不知道其中的波折。

  从书架上取下一卷帛书,昭灵回到书案前坐下,他将帛书摊开,进行阅读。

  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涉足藏室,昭灵发现自己还是很喜欢这里的氛围,寂静而僻幽。

  见昭灵提起越潜,但显得很平静,景仲延这才搭话:臣本以为,越潜不在流放的名单里。

  公子灵宽厚仁爱,对自己的贴身侍从肯定会伸出援手。

  说是流放,其实跟宣判死刑差不多,景仲延很清楚流刑的残酷。

  手指轻轻抚摸帛书,昭灵喃喃道:我本想保下他,但他自己做出抉择。

  要是别人听见这样的事,肯定感到很意外,哪有人会自愿舍弃优渥的生活,选择去当奴隶。

  景仲延陷入思考,捋了下胡子,过了许久他才开口:臣不感到意外。

  前些日子,越潜曾向臣请教学问,询问的就是长陵君与魏况的故事。景仲延尽量让语气显得稀疏平常,并且着手整理自己书案上的物品。

  长陵君和魏况的故事,指的便是男子间的□□。

  景仲延敏锐察觉到,公子灵和越潜之间的关系,绝不是普通的主仆关系。

  长陵君宠幸门客魏况,导致一连串的灾殃,遭人诟病的行径,悲惨的结局,他们的故事一直被用于警戒后人。

  昭灵很惊讶,询问:景大夫记得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吗?

  景仲延回道:那时公子还没搬入城中的府邸居住,越潜过来藏室取书,当日就我一人在。

  臣记得那日窗外开着辛夷花,大概是四月份吧。景仲延望向窗外那棵辛夷树,它满树都是绿色,早就过了花期。

  昭灵垂下头,搁在书案上的手拳起,再没有往下问。

  原来,越潜在那么早之前,就在思考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无从得知,越潜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下定决心要离开。

  景仲延看向昭灵寂寥的身影,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在景仲延看来,越潜的抉择很理智。

  他受公子灵宠幸,留在公子灵身边,不仅会损坏公子灵的声誉,而且自己有性命之忧。

  斜风夹着雨,从窗外洒入室内,景仲延起身,将藏室靠南的一排窗户关闭,当他回来,再去看昭灵,见他已经不在藏室。

  公子?

  景仲延在藏室四周寻找,最终在后院发现公子灵的身影,他坐在门阶上,望着那间越潜曾经住过的旧库房。

  听到脚步声,昭灵没有回过头。

  景仲延发现昭灵手里握有一件蛇形项坠,那应该是越潜的物品。

  挨着昭灵坐下,望向院墙外雨雾蒙蒙的桃林,景仲延缓缓说道:每次越潜过来取书还书,臣遇见他,总会和他聊上两句。

  有一回,他突然问臣当年登上城楼,手执梧桐叶招魂的事,说是在下房听人提及。景仲延见到昭灵手中的蛇形项坠,才想起这件事。

  昭灵猛地抬起头,神情错愕。

  捋了捋胡须,景仲延继续说道:当时臣故意旁敲侧击,但他似乎不记得幼年遇见凤鸟的事情。

  苑囿的生活艰苦,多年后,越潜不记得幼年曾经救治过一只鸟儿,实在很正常。

  如今思来,那日他向我提起,便是为了确认吧。景仲延不禁唏嘘,唯有自己最清楚这两个孩子之间的事情。

  雨夜,梦中淅沥沥的雨水淋湿羽翼,南山在雨雾笼罩之中,难以分辨方位,昭灵不停地飞翔,直至筋疲力尽,才寻觅到浍水北岸那栋已经倒塌的小草屋,还有小草屋附近那一棵梧桐树。

  飞落在梧桐树上,长长的尾翼掠过枝叶,枝叶上的雨水倾倒在昭灵身上,他双爪抓住树枝,抖擞羽毛,将身体上的雨水甩落,一颗颗雨水似珍珠般向四周飞溅。

  五彩的羽冠在暗夜里泛着绮丽光芒,凤鸟的到来,使四周的林子静寂无声,他收拢羽翼,闭目而眠,栖息在这棵童年栖过的梧桐树上。

  昭灵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睛,身处于府邸幽深的寝室中,床边一盏小灯散发出橘黄光芒。

  成年后,很少会在梦中化作凤鸟,或许是因为思念,使得他勾起记忆,再次以鸟的形态在浍水北岸的故地重游。

  窗外有雨声,苑囿里显然也下着雨,那条沿着浍水南下的大船,它是否也在经历风雨,船身在风浪中摇荡,也许此刻越潜也醒着。

  昭灵疲倦地合上眼睛,他感到头很沉,肢体乏力,仿佛梦境里的雨水都积压在自己身上,这份不适感,不是因为这场梦。

  可能是因为连日的阴郁天气,衣袍总是被雨淋湿,使得他在夜间发烧。

  昏昏沉沉中,昭灵的身体仿佛身处于船舱里,随着风浪起起伏伏。

  一夜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清早,侍女匆匆忙忙出院门,很快,就见家宰小跑进入主院,他候在昭灵居室的门外请示。家宰面露忧色,主人的声音慵懒,略带沙哑。

  家宰心急如焚,跪地请求:请务必让老奴进去看看公子,老奴心中惶恐不安!

  用不着惊慌,只是发烧体乏,其余无碍。门内传出昭灵的声音,很平静。

  听声也不像病得沉重,可能就是淋雨着凉了。

  家宰冷静下来,嘱咐侍女照顾好公子,他转过身,快步往院外走。得赶紧吩咐厨房煮些清淡的热食,还得立即去请个药师。

  厨子将一碗热腾腾的汤端进主院,几乎与此同时,药师背着药箱,在家宰的陪同下,进入主院。

  床帷拉起,昭灵半躺在床上,面露倦容,抬眼看向药师,用眼神示意过来。

  请来的是宫中的药师,平日里专门为王族看病,面对生病的公子灵,药师是不慌不忙。

  药师上前观察病人,询问病情,对症下药。

  步出公子灵的寝室,药师对家宰说:公子忧思过度,才引起风寒入体,不知公子是为了什么事,竟然寝食难安。

  家宰只能摇摇头,他不便说。

  路过侧屋,家宰望向越潜的房门,见房门紧闭,想着过些时日,还是得让人进去收拾一下。

  家宰不禁想起三天前,自己亲眼目睹士兵从别第押走越侍,越侍那模样相当淡定,就没有流露出一点眷念之情。

  越侍可真是个心狠的人。

  午后,喝过药,补足睡眠的昭灵感觉身体好上许多,就是人懒洋洋的,对什么也提不起兴趣。

  百无聊奈下,昭灵躺在床上翻看一卷帛书。听见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言语声时,他才放下帛书,叫侍女出去看看是谁来了。

  侍女外出一看,当即站在门口行礼,此时太子已经登上石阶,匆匆步入寝室。

  隔着床帏,看清来人,昭灵吃惊唤道:兄长?

  太子拉开床帏,往床沿一坐,开始打量昭灵,还伸手捂额头,沉声问:阿灵,身体好些了吗?

  兄长看我像生病吗?昭灵无奈一笑,举起手中的帛书。

  哪个病人有这样的闲情雅致,还能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