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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2 / 2)


  慈姑闲闲又问:“上次您为何拿出那指环问我,倒吓了我一大跳哩。”她声音轻快,看似闲聊,心里却直嘀咕,此人到底是为甚抓着自己不放?

  杏仁糊已成,慈姑用清水冲洗磨盘,又放入黑芝麻,一粒粒芝麻粒蹦蹦哒哒跳进了磨眼,而后石磨缓缓转动起来。

  濮九鸾摸摸鼻子:“那家当铺本在我名下,机缘巧合呈到了我这里,我看你一介平民,不像能有这等物件的,便生了疑惑怕沾染上什么官司,是以问你一问。”

  按照他素来的习惯,此时会反杀一口,忽得逼问她到底是不是黄家大娘子,可却不知为何,将那做派生生压了下去。

  并不逼问慈姑,只将指环从怀里掏出递给她:“来路正便好。既是你娘遗物,那你以后妥善收着。”

  那小小指环在月光下越发幽蓝,没想到如此容易便失而复得。原来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也是,自己一介平民拿出价值连城的宝物,那开当铺的怀疑是偷还是盗也稀松平常,不然将当铺牵连进官司却怎生是好?

  慈姑收下指环,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小声道:“当初那当铺遗失了指环之后,还赔了我近二百两银子,这可如何是好……”

  濮九鸾摇摇头:“给了便是给了,以后你不收我面钱便是。”二百两银子,够他吃二百天了。

  慈姑吐吐舌头,笑容更真诚几份,忙将手中已经做好的杏仁芝麻露摆上桌:“这杏仁核桃露不顶饿,让我再瞧瞧给您些什么新奇菜品。”说着便去东翻西翻想瞧瞧今儿有什么新奇食材。

  谁知此时食铺中熙熙攘攘进来几位娘子,慈姑立刻放下手中之物,殷勤上前:“客人要吃些什么?”浑然不记得适才刚说好了要为濮九鸾做菜。

  濮九鸾摇头失笑。

  不愧是她,这个功利的小娘子。一旦认为自己不是客人便没有先前那么殷勤。那看来以后还是要付钱才能引起她的重视?

  他却不恼,拿起勺预备喝杏仁茶。

  白瓷小碗中一边是芝麻糊,一边却是杏仁露,一黑一白,巧妙做成太极模样,又在芝麻糊里点了一滴杏仁露,在杏仁露里点了一滴芝麻糊做阴阳鱼,还有几丝果仁碎,懒洋洋躺在中间。

  濮九鸾先一勺舀起芝麻糊,芝麻糊浓稠,在灯火下乌黑发亮。

  放进嘴里,浓稠的芝麻糊甜香立即入口,口感细腻,柔滑可口,也不知慈姑是如何处理的,并无往日里芝麻糊常见的厚重,反而迅速融化,叫人嘴里还带着淡淡的蓊郁香气。

  濮九鸾又一勺,将撒在上面的坚果碎末拌入,这次品尝便又夹杂了些许脆爽,使得整份芝麻糊口感丰富立体。

  这时那些小娘子们已经点完了菜坐下,有人发现了坐在角落的濮九鸾,见他生得俊美,你推我我挤你的示意瞧他,又不知说些什么,一齐叽叽咕咕笑作一团。

  暗处的疾风暗暗替这些小娘子们担心:知道这是谁吗就这般侵扰?!小白起的名号可不是闹着玩的!

  谁知濮九鸾神色未变,丝毫没有察觉到外界变化,只专心致志品尝着甜品。他再舀一勺杏仁露。

  洁白如雪,丝缎般流淌,一看便知研磨得极其用心,这时候濮九鸾才发现芝麻糊要研磨得粗粝些,芝麻糊甜香,便不刻意磨成粉状,杏仁露提神,便磨得细滑好叫人入口。

  送入嘴中后立刻能体味到杏仁露香润丝滑滑过舌尖,带着一丝杏仁特有的果木香气,甜滋滋,丝滑滑,直滋润进心田。

  杏仁露上面撒的却是提子干,有玫瑰清香,吃完后在唇齿间缠绵不散。

  一者口感浓稠,一者口感丝滑,两者叠加,在舌尖相互追逐,濮九鸾喝着喝着,有淡淡的安心从心底升起来。

  似乎像娘亲从前做过的甜羹一般。

  他是老国公爷最小的儿子,却不得老国公爷宠爱,童年与他而言记忆深刻的便只有娘亲问他粥可温。

  父亲不爱自己,娘亲却总是端着一碗甜汤,等他习武练字的空隙,与他喝一口,笑眯眯掏出手帕与他拭汗,问他累不累。

  老国公爷从不踏足娘亲的院子,常年居住的院落据说还是从前第一位夫人的住所,一应陈设摆件都与从前一般。

  母亲在这冷漠中却仍然怡然自得,种花、斗茶,读书、煮汤,直到后来病重,她在濮九鸾心中一直都是笑眯眯端着甜羹站在满庭花树下的模样。

  直到她预感到自己不行了,破天荒请了丈夫来榻前叮嘱后事的那一天。

  那一天雨可真大,直落进濮九鸾的生命里去,叫他此生都厌恶上了雨天,也让他的心里从此缠缠绵绵下起了雨,将自己一人笼罩在无边的阴雨中,生人勿近。

  他在灯下想着往事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近处的蜡烛结了灯花,“吧嗒”一声掉落桌面,才将他惊醒。

  恰在此时,慈姑笑眯眯递上来一碟子藤萝饼:“店中客多,这是我做来自己吃的零嘴儿,您先尝尝。”

  还算有良心。

  濮九鸾淡定地点点头,一侧嘴唇却不受控制得翘起。

  紫藤萝饼雪白的外皮上散落着几朵紫色藤萝花瓣,捻起一片,层层酥皮纷纷掉落下来。

  凑进嘴边小心翼翼放进嘴中,“窸窸窣窣”碎裂一片,酥松的饼皮有一股淡淡的奶香,在嘴里一道道融化开来,口感细腻如同一层层雪花,薄如蝉翼,入口即化。

  内里的紫藤萝馅儿甜香可口,细品还能尝出一朵朵花瓣在最终零落成泥,

  口中清甜一片,紫藤花泥特有的丝绒感在舌尖划过,落入喉咙,似乎置身于如瀑紫藤花前,无边夏日铺面而来。将他适才心中的阴鸷消了个七零八落。

  他点点头。这小娘子是黄嘉娘还是康慈姑又有什么要紧呢?倒是自己回去翻出来黄家的卷宗才是正紧。

  等慈姑招呼完客人时,才发现那九郎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只不过他原来坐过的位置上,孤零零放着一两白银。

  “这人……”慈姑摸摸下巴,“莫非是个有钱无处使的?”

  *

  却说马行街夜市上,也不是每家店都这般红火,如今新开的那冯家食铺就生意惨淡。

  冯霖开张时请来汪行老撑场子,谁料汪行老喝了一口笋鸡汤便拂袖就去,还当众批评汤处处不对。

  新店开张便打了个哑炮,被围观人群指指点点。过几天食客更是在店中的菜里吃出了高粱笤帚柄,这下更是无以为继,生意逐渐暗淡下去,就连晚上生意最火爆的时候都无人问津。

  冯霖急得整日里上火。这店铺可是他攀上了个有钱寡妇,巧舌如簧又骗又哄,才靠着对方丰厚的家底才开起来的。

  本想着等赚了钱便甩了寡妇,可如今这生意不好,只怕连自己投进去的本钱都收不回来了。这可怎生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