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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吊桥效应(2 / 2)


  “……我更倾向于放血。”

  “用这套工具吗?听起来很有趣,但神父大人您怎么能轻易放弃?”她摆弄着床头柜上的柳叶刀:“作为奖励,由我来代写书信吧。”

  “我写完了!”波本脸贴桌面瘫倒,全然不顾两颊沾满墨渍,将最后的信塞入抽屉。怎么看都寄不出手,毕竟她的字被顾客普遍评价为“极具个性”。但又能怎么办?光是紧急函件就看得她眼花缭乱。

  “好像狗。”她揉搓掌心柔软的短发,神志恍惚。安古无奈,从她大腿上抬起下巴:“刚刚是谁嚷着求人过来的?”而且来了后还动弹不得:女孩一屁股压住了他佩戴的十字架。

  “是我。”波本滑坐在地,双臂缠上神父脖颈,缩进他怀里,像朵萎蔫的花苞。

  “让我汲取点能量。”她嘟哝:“暂且不提工作量,为什么内容也如此…具有挑战性?”以致她屡次怀疑自己笔迹不贴合文体。

  “驱魔请求。整整十叁封。”而她的亲笔回复看起来像被掉包的恶作剧,“这是恶魔在召开制宪会议吗?不过,这些地方也有教堂吧,为什么非要你去?”

  “当地神职人员会提供协助。至于原因…我略懂医术,会先考虑附魔现象是否为疾病所致。”他说得委婉。实际上,大多数驱魔行为与他的理念相悖。驱魔人由教廷授权处决恶魔,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威,他们通常滥用职权,不去调查背后原因,或者给只是罹患身心疾病的百姓判死刑。他的“仁慈”为同行不屑,但也得到了不少曾经患者的引荐。

  “你愿意当临时助手吗?应该是种新奇的体验。去集市那几天正好顺便解决事件。”

  “我不信神或者魔——”“砰——”

  耾耾惊雷炸响,震动旷野,林鹿逃窜,树叶脱梢。闪电劈下,窗外亮如白昼。这是主的声音。安古面对圣像祈祷,请求其为田园降下甘霖,却见波本满屋乱窜,搜刮铁丝与玻璃。

  “好,又一批电容器。”她将金属箔塞入制成的莱顿瓶:“这栋房子装避雷针了么?”

  “在楼上。”神父确信,即使真有神魔现身,女孩首要念头应该只是调查对方的科技水平。如此一想,之前的恼怒实属贪婪引发的恶行。对世界的认知与常识存在差异并非需要纠正的缺点,而是女孩本身的特性。即使她将机械看得比自己重要,那又有什么关系?他有很多的耐心。

  如弹珠盒打翻,剧烈撞击声噼啪回环。波本丢下手中物件冲来,将男人拖离天窗。

  “你不优先抢救实验仪器?”两人缩在桌下,眼见圆球击穿屋顶坠落。

  “拜托,您可是肉做的,硬度不能比。”地板被砸出凹陷,这里并不安全。还好工作室虽小,结构却十分稳定。之前顺手加固过,应该没有问题。“这里有地下室吗?”

  “说来惭愧,没有修建。我不大适应黑暗封闭的场所。”

  又没叫你住在那里。波本翻了个白眼,恰好冰雹停止了。

  “我先去检查信件有无受损。”她可不想重写。然而刚起身,就被倾盆而下的暴雨瞬间淋成落汤鸡。

  真是家门不幸。留宿的打算一并泡汤,波本狠狠抹了把脸:“要找泥瓦匠来修缮吗?”好在抽屉的防水性能不错。

  “不。这种天气,大家都很繁忙。房屋,牲畜和农田…损失难以统计。该去的是我,至少能医治伤员,统筹情况。”

  “不行,你的身体已经超过使用负荷了——而且义体不在这里。”

  神父俯身请求,枉顾皮革包裹的残肢被水洼浸得透湿:“拜托您再次为我装上假肢吧,机械师小姐。”

  “我。有。名。字。恕不能听从,这是原则。”女孩无名火起,她听起来像儿戏吗?“总之,你待在这里,我回工作室拿好工具就去帮忙救灾。其他的我无法妥协。”她补充:“放弃任何打算吧,这里没有轮椅和手推车,我也抱不动你。”

  “请让我跟随您爬过去。”

  波本呼吸急促,抬脚将木凳踢翻。窗外狂风呼啸如嚎叫。而男人仍保持跪伏姿势,似在等愤怒平息。

  “抱歉,愤怒管理方面的问题。”她蹲下,伸手在神父眼前乱晃:“嘿,你看上去傻呆呆的。有哪些东西必须?我一并带去。”

  “嗯?哦,只是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会直接拔枪射穿我的腿,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好想法——喂,我可不是暴力狂。”女孩眯眼,按指示收拾后从包中掏出皮质项圈,咔哒扣紧神父苍白的脖颈。她承认自己居心不良,只是没想到准备的物品真派得上用场。

  “乖狗狗,来散步吧。”波本轻扯铁链。

  水幕泼溅,十米内隐约可辨,再远就看不分明。但如果有人感官敏锐,就能听见大雨滂沱中细碎的铃音。

  “这就没力气了?无聊。”波本数次减缓步速,仍被手腕处不时的勾扯惹得心烦,此刻终于累积至爆发。要求对方匍匐追上自己当然是强人所难,但路况简直寸步难行,每一次慢动作般的踩踏都会使马靴陷入泥泞,黏滑触感隔着皮革也让人觉得恶心。真是愚蠢,为了防止离经叛道的遛狗行为被发现而布置的遮挡咒语用尽了魔力,现在连清洗自己都办不到。如果不是安古强人所难,她何必大晚上来淌泥。怒火焚烧下,女孩索性甩开狗绳,快步离去。

  “嘶。”突然的牵绊使波本失去平衡,摔得眼冒金星。擦去破皮两肘附着的叶片,女孩才发觉自己身处浅坑,视线中卧着半根被劈倒的树干。她诅咒了几句那棵倒霉的树,观察起环境。四周白雾弥漫,全是影影绰绰的树影,静谧得可怕。狗屎。和那家伙失散了。她撕下布条固定伤处,掏出折迭拐杖站起。疼痛钻心,但这无关紧要。

  不能自如行动的伤患被抛在身后,而且这鬼地方说不定有游荡的狼群。

  水汽使脚步愈发沉重,但女孩未有丝毫松懈。即使不信宗教,但她仍动了祈祷的念头。正在此刻,由远及近,清脆声鬼魅般振响。

  这算是,呃,情趣?出门前特意动用法术改造了神父的乳环坠饰:“您更喜欢这种情况吧,随时可能被人发现。”

  浅淡血腥味转瞬即逝,她喉头一紧,从怀中掏出左轮单手上膛,凝神瞄准,直至那四足黑影现身:

  “嗷呜——”女孩脱力,跪坐在地。

  野兽迈着优雅碎步,行至人类身前,吻部轻触脸颊,温热舌尖舔舐肌肤,锋利犬齿轻咬耳垂,如捕食者品尝猎物临死前的绝望泪滴。

  “像你想要的狗吗?”

  “不要往我耳朵里吹气。”波本推开安古,收回手枪撞锤:“别再玩这种危险游戏。而且,那是狼嚎。”

  “可我不知道狗怎么叫。”

  “当然是汪汪,呃,操你。”她仓促停下以假乱真的拟声,艰难重新酝酿情绪:“嗯…那个…”

  “我要表示歉意。”神父的声音柔和而坚定:“滥用你的同情,借道德胁迫,只为实现一己私欲,使你涉险受伤,自己却什么都做不到。”他伸手,却只看见遍布丑陋疤痕的欠损前肢:连拥抱都无法作出,更别提搀扶。“很痛吧,对不起。”

  “真是狡猾。”波本咬牙,拐杖撑地起身:“危难时刻靠言语蛊惑人心,与你的身份倒是相称。听好,我这么做只是因为我愿意,而非出于忠诚。”她翻出指南针和手绘地图,脑内计算目前方位。

  “我认得路。”

  即使在这白茫茫雾霭中?等下,男人是怎么找到她的?

  “狗能记住气味,无论多远,都能重新找到主人。”他叼起铁链,罔顾其上沾满泥浆与血:“波本,你愿意重新牵起我的项圈吗?”

  “我也要去!”波本在榻上打滚。太久没睡自己的床,反而觉得陌生。

  安古系好硬质领扣,遮盖喉结周遭的勒痕。鉴于通奸必需,工作室常备数套衣物可随时换洗。

  “我去救灾,你待在这里。”地位互换,女孩却无法说服对方带她前行。好在还有另一武器:“我不帮忙,你可没法取下乳头和鸡巴挂着的铃铛。”

  “注意言谈举止。”男人俯身,耳鬓厮磨般密语:“你的魔力早已榨干了吧,何谈解除那些装饰品。”波本僵直,被借机握住脚踝。

  “痛痛痛痛痛痛——”因夹板而动弹不得,女孩只好含泪瞪视以眼杀人:“在这里每一秒,我都会思考怎么复仇。”

  “我很期待。”他笑眼弯起,新装的机械臂轻握她手腕:“再增添些乐趣如何?你应该很喜欢这种刺激。”才没这回事。她讨厌。所有触感都很诡异。笔挺神袍由自己亲自揉乱,手指受引导掐捏丰满紧实的乳房。被充分调教过的奶头迅速硬挺,抵住手心。忍不住去拉扯金属小环之时,她被突然放开。

  “猜猜看,你可爱的标记是否会被发现。这种不确定性是不是很有趣?”

  波本紧盯他胸口的激凸发愣,数秒才缓过神来,将脸砸入枕头的同时,不忘高竖中指以示鄙视。直至神父离开许久,她屈服于困意,都仍然无法将那该死的画面从脑海中完全驱逐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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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彩蛋:

  1.

  波本: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别拿人犬情深的故事诓我。

  安古:秘密。

  2.

  次日,村民在森林边缘发现数具狼的尸体,脖颈皆被咬断,原因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