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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血饲(2 / 2)

  “羽蛇神,其描述遵循常见的母题,即至高者具有双重位格。飞天代表神性;爬行象征人性——动物性。”

  “嗯。”她并没有在听,自言自语般轻笑出声:“你见过画了条响尾蛇的旗帜吗?在边陲小镇十分常见,上面写着「别踩我」,寓意自卫反击策略。我们在营地前挂了一面,警示起了歹心的瞎眼家伙。”

  “加兹豋旗。如今很少用了。”

  “除了这些,我还知道更多。名字都记得。幻象蛇,彩虹蛇,头上长角的蛇,故事却想不起来。”她声音很轻,飘忽如梦呓:“我不想忘记的。我怎么能忘记。明明是和他有关的事情。”

  安古注视女孩侧脸。原来她还有这般落寞的神情,竟让人感到陌生。即使此刻她就在身旁,也像是远在天边。

  “…你没睡着吧?”波本无端打破寂静,语速快到险些咬到舌尖:“聊到哪了?光听我讲肯定很无聊,这话题没必要再继续。”向非亲非故之人倾诉感情实属大忌,一昧宣泄无法解决任何实际问题。遑论神父还是她最不想示弱的对象。

  “「天使刚才路过了房间」。这句俗语常被用来解释谈话的突然中断。”

  感谢天使,男人似乎没发现她在走神。

  “虽然你措辞很含蓄,但我发现,这些例子似乎都较为正面,而且没有提颇受欢迎的一个:蛇引诱人偷食知善恶树上的禁果。”

  “呃,你更想让被我拐着弯子骂?”波本惊诧,吐了吐舌头——反正黑暗中神父又看不见:“说句大不敬的话,我并不觉得那只蛇有什么错。”

  她眼眸清亮,语调也高昂起来,胸腔内似有野火燃烧:“说不定我还要感谢它。永远被困在伊甸园一隅,是多么无聊啊。即使有永恒的生命和物产,不能探索,无法创造,那也只是在特定时间节点无限徘徊,有什么意义可言?如果神因为背道而赐予我有罪,我也将违抗那所谓的命运。”

  安古失语,目光完全被女孩吸引。如此桀骜不驯、藐视神明的存在,多么天真可爱,又多么悲哀。

  “蛇会欺骗你。”

  “那我也不认为它是坏的。说我结果论也好,功利主义也罢,它只是指出世界上还有另一条路可走,即使遍布荆棘。兼听则明,不是吗?”

  “再者,为何拘泥于寓言?拿动物做比方仅仅是因为我无法概括人类性格的复杂性。”她叹气:“如果面前是台机器,至少能客观测量性能好坏。但我无法用看死物的方式评判您,所以只能在现有框架内粗略归纳,和现有类型建立联系。医术、智慧、生命力,似乎都沾了些边,和蛇算是符合吧?至少它不令我讨厌。”

  “……请稍微控制下表情。”她轻戳男人脸颊,也跟着微笑:“才发现这里有酒窝。”

  “最后的问题。你难道不担心被我反咬一口?”自古人类便以故事向孩子们灌输生存准则:农夫将冻僵毒蛇搂入怀中,殊不知异族之间存在着天然的敌意,最终因为善良招致了不幸。

  波本眨眼,宕机数秒后终于放弃解读谜题。相比言语,还是实际行动更有效率。她撑起身,直视他躲闪不及的眼睛:“您会么?”

  银白长发幕帘般倾泻,将猎物网罗其中。神父偏头避过那近在咫尺的姣好面容,不去看那双此刻只倒映他的深红瞳孔。这太危险了。鼻尖萦绕女孩独有的味道:那并非有心人士鼓吹的鲜花芬芳,更像只毛茸茸的小兽在机油里打过滚,欢欣又活泼地朝人扑来,满身散发灼热的生命甜香。他默念经文,喉头干涩似遭过火燎。败类犯下罪行后总称为恶魔所蒙蔽,或者推说是受害人主动勾引,但归根到底,所谓诱奸也只是权威方克制不住肉欲而对弱势方施行的霸凌。

  少女浑然不觉神父正经受煎熬,跨坐他腰际吃吃笑着低头去扯那银项链,将始终握紧的机械手掌掰开,衔起其间圣物压在他嘴角:“只要发个誓,我就将信任托付予您。”

  安古不语,自我劝诫不要对传递来的体温起了贪恋,咬住女孩齿间的十字架,仰头将脖颈完全暴露在她面前,似乎故意把瑟缩着外翻的嫩粉创口展示给人看。波本呆滞看他动作,脸颊突然遭冰冷指节触碰,被摩挲的唇珠晕染开红痕。男人似乎吸取了先前教训,动作轻柔似在手饲金丝雀,可他意图昭然若揭,甚至带有几分期待和挑衅:

  噬我筋骨,吃我血肉,以我为食吧,直到你餍足为止——我们之间不需要其他的虚假承诺方式。

  甘美腥气钻入鼻孔,于舌尖蔓延,把理智打了个四分五裂。波本被熏得头晕目眩,胃部被饥饿紧攥住,口腔溢满唾液。她滚至床尾,如同失足滑进猪笼草的蚊蝇手脚都发着颤,却怎么也爬不出流淌蜜汁的瓶沿。

  “讨厌…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她用尽全力压抑攻击本能,连声音都带有几分哽咽:“混蛋!快控制不住了…”

  男人也没想到波本会产生这般剧烈反应,担忧之余竟生出不合时宜的窃喜。然而还未待他上前安抚,就被黑洞洞的枪口隔空对准眉心。

  “…出去。”波本眼前蒙了层水雾,看他尚未动作语气愈发焦急,试图以威慑达成驱逐效果:“快点!”

  哈。神父表情一瞬间有些扭曲。早应清楚机械师是枕枪睡觉的类型,可没想到其拔枪指向枕边人也毫不犹豫。或许相比同床异梦者,她更相信不会背叛主人的武器。这顺序倒也合情合理,若非受了外物影响,在波本心中他排不上任何优先级。他敛去神色,捡起被女孩掷在旁边的法袍穿上,慢条斯理将揉皱布料悉心捋平。

  好难受。波本蜷缩起身体,将枪柄握得更紧。涡旋般猛烈的陌生欲望将神志逐渐冲散,纷杂情绪被无限放大让她想要尖叫抑或哭泣,但残存意识反复提醒此处并非安心之地。眼前似乎有个高大黑影经过,她紧抓住他衣摆,语气如释重负饱含本人也没察觉的委屈:“别走…不要再丢下我…”

  “你也累了,就先睡觉罢。这东西很危险,我先代为保管。”安古见波本驯顺松开手指,满眼依依不舍长睫凝结水滴,暗忖自己何必就小事较劲。他俯身拾枪却被环住腰肢,顿时僵在原地。这还是波本首次主动抱他。距离如此暧昧,仿佛吐息都交融在一起,连她唇间喃喃的名字也听得分明。

  该说毫不意外吗?否则难以解释这份失常的亲近:前襟被涕泪洇得透湿,柔软臂弯过紧交握像是担心怀中人会随时消失。既然误打误撞见到了女孩有趣的一面,他也不吝于以其他方式交换这份不属于自己的强烈感情。神父微笑着回以拥抱,罔顾对方逐渐错乱的呼吸依次挑开纽扣,将颈侧送至她唇边。

  “不可以…会伤害到你。陪陪我就好,就一会儿…”波本隐约明白这只是个易碎的幻觉,抬头几近虔诚地亲吻男人眼角,轻声呼唤着父亲。

  已经足够了。安古叹了口气,无法再从这粘稠似蜜糖的亲昵中得到任何乐趣,两指插入那道新鲜割伤,将几近愈合的组织再度撕裂。女孩终于被激发出合理反应,张牙舞爪地像颗小炮弹朝猎物扑来,倒也有些可爱。他顺势卧躺,任由犬齿嵌进皮肤,力度之野蛮仿佛要把喉管也咬断。疼痛如期降临,快速失血以致全身都随之发冷,他不自觉搂上波本双肩,双腿夹紧那纤细躯体以汲取温暖。她显然被沉重义肢压得痛了,发出声模糊闷哼,抗议般尖利虎牙深扎入动脉渴饮。

  若这场景被信徒看去,定会以为在某种邪教献祭仪式正在进行。他们敬重的神父衣衫半褪,任由白发的异乡少女跪伏着啮食其骨肉,像只遭屠宰的牲畜正在被放血。更骇人的是,其唇角仍噙了抹空茫笑意,似在濒死状态下获得了禁忌的肉欲欣悦。他喉结随啃咬动作滚动,悬空腰腹悬空不时挺动抽搐,小截肉红舌头从苍白口唇吐出,眼球轻微震颤上翻,像是被快感完全摧毁意志,手脚脱力松开垂至床边,连带着女孩也失去支撑。

  男人瞳仁缓慢转动,才因下体和后背被浸透的潮湿感皱起眉头,就看见波本趴在自己胸口,像只饱餐幼崽打着哈欠陷入了睡眠。只有这种时候才完全不设防备。他端详她黏着几缕碎发的红润脸颊,高潮后的空虚似被缓慢填满。但这大抵是错觉……否则便犯下心怀觊觎的罪孽。

  整理完室内物品,他决定回到村民们安排的临时住所,临走前又将那袖珍手枪归还至枕边。若醒来不见私藏的武器,她应该会焦急吧。他替女孩掖好被角,静默注视着那恬静无害的睡颜,还是端起了烛台:“愿天使守护你的美梦,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