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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始(2 / 2)

  平素跟谁都能帮腔的南乐也没说出什么话来,沉默无言。

  朝朝勉强扬起嘴角笑道:“离开冥府时没能向陆大哥告别,还没恭喜陆大哥呢!”

  这话说得陆渊源不知是该羞还是该痛,因为和朱明镜养伤错过了告别,朱明镜眼下深陷困顿又是事实,他只好打哈哈过去。

  眼下痛失亲人的孩子强忍悲痛还要冲他道贺,实在太为难了。

  “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本以为还是以前的天真大喇叭朝朝,几日不见沉默了不少,他们又不知该从何处问起。

  朝朝从人间走过来,又在冥府待过一段时日,自然知道他们现下最关心的是什么。

  “陆大哥是想问疫病的话,我倒是知道些。”

  徐令刚才已经听过些关键的信息,白朗那个小可怜儿快回来了,他顺势离开。

  朝朝苦笑道:“短短几天的功夫,我也算是经历不凡了。”

  他回家的时候想着虽然没考上冥府公员,不管怎么说还是得冥主大人青眼,好歹做了冥河摆渡人也算铁饭碗,爷爷说不准会夸自己,届时定要亲自到冥府致谢,先前冥主大人也说会替自己美言,到那时候爷爷一定会夸他。

  他想得美,回家之后也很美。

  爷爷少见那样宽慈仁厚,见他回来后招呼叔叔伯伯,大摆筵席,还叫了紫藤花姑姑,甚至连素日里跟他们家门前凑水喝的狗尾巴草也得了几分好。

  宴席上招待的酒水可是爷爷珍藏了几百年的朝露,只此一次,往后再没有了,朝朝从前也是个喝露水长大的娇俏的小喇叭花,爷爷常常叹气道:“没福气,你们后来这些小妖精都没福气。”

  喇叭花没修成人形前靠的就是水,爷爷说从前的地下能汲取到甘甜的水源,早上从花叶上收集的露水能制成琼浆。

  怪不得他这样说,现在的地下汲取的水带着腥臭气,朝露也浑浊不堪,还有啊,他都很少再看见清澈的蓝天。

  爷爷是喇叭花一族的智者,他知道眼下所处并不是一时恶劣,他的后人没有改天换地的大才,只能说,幸好喇叭花不挑食。

  求仙问道无望,脏水烂泥里苟得住,一样能活。

  正因如此,朝朝爷爷很宝贝他早几百年前有先见之明收集而来的朝露琼浆,用他老人家的话来说。

  “你长得这么水灵,多亏爷爷我一天一滴给你浇水,要不然你能长这么好?”

  朝朝没觉得自己长得多好,但对比同辈的喇叭花,且不说化没化形的,开没开灵智的,多少都有些蔫蔫的,他算长得水灵的了。

  是以这会儿爷爷慷慨大方拿出来他只肯给亲孙子一天一滴的好东西,只是为了庆祝他得了个没什么用的职位,就很令人惊讶。

  而且据他所知,冥主大人绝对还没有空暇能在爷爷跟前夸他两句。

  于是朝朝忍不住道:“爷爷,您今天是被哪个大方鬼上身了吗?”

  宴席边上的狗尾巴草摇摇点点脑袋冲他旁边的野草野花道:“看起来是真的哟!”

  “先生变得好大方咯!”

  “朝朝爷爷被鬼上身了!”

  朝朝不忍直视这几株没长脑子的蠢花,显然忘记了是自己起的头骂他亲生爷爷的。

  爷爷看着这几个,眼角抽搐,强装出来的和颜悦色差点没能分崩离析。

  蠢兮兮的孙子也不是不可救药,见他吹胡子瞪眼忙跑一边去拽着他紫藤花姑姑的衣衫,可怜巴巴道:“姑姑,爷爷他又要打我。”

  紫藤花姑姑实在是个再温婉不过的美人,柔弱无骨轻飘飘将他从身后牵回来,扯到爷爷跟前。

  “多日不见,朝朝出去历练一番,长大了不少,如今也是个小大人了。”

  他爷爷就会不见掩饰地鄙夷,“都是你惯得!他还会长大?他一直拿自己当三岁呢!”

  紫藤花姑姑笑,爷爷虽是鄙夷,眉宇间倒不是真的嫌弃他,好像隐隐还有些无奈的自豪。

  朝朝怎么也想不到爷爷会为他自豪。

  花妖草精的宴席不值得大办,他们对肉啊甜点什么的没什么兴趣,倒是朝朝爷爷拿出来的琼浆少说也有两大桶那么多,宴席结束后不少的小妖精恭恭敬敬跪在老喇叭花跟前,连磕三个响头。

  就是那几株呆头呆脑的狗尾巴草也模仿前人的模样磕头,狗尾巴草三兄弟中最中间那个挠挠脑袋道:“我们看着前面的银丹和肉肉跟您磕头,我们也磕。”

  “我们兄弟笨了些,但也知道您对我们有恩,我们这样的贱草也是知道知恩图报的。”

  “您神通广大,应当没有能用到我们的地方,喇叭花小先生朝朝就不一定了。”

  朝朝听着前两株草说得还像那么一回事儿,最后一个任凭他有多好的心眼,说话都不招待见,却见前两个说话的兄弟也点点头,像是极为认同老三说的话。

  “喇叭花小先生机遇不凡,想也不是能被困囿于这片小土地的。”

  “前行路上多有磨难,朝朝既是您的后人,自当化险为夷。”

  “但若有用得着我们兄弟三个的,说不得赴汤蹈火,两肋插刀,野火冰霜还是能为小喇叭花闯上一闯的。”

  贱草一诺,可对狗尾巴草而言,野火和冰霜远胜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