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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想起来了,是影缝与斧乃木首度造访这座城镇时的事,是暑假中元时期的事。



贝木那家伙说:「所谓的巧合,大致上都是源自于某种恶意。」



不过当时表露恶意的不是别人,正是贝木泥舟。



「一口气找我算清总帐,这种事在最近并不稀奇。实际上……应该说最近总是发生这种事,一直在清算我至今敷衍的种种。就像是堆积至今、搁置至今的东西一鼓作气垮掉……」



「是被弄垮的吧?如同叠叠乐那样。听了卧烟学姊以及余接的说明,应该是这么回事。」



「…………」



斧乃木说明的应该是「暗」的那个事件──八九寺真宵的事件吧。是的,那正是最具代表性,我一直搁置至今的东西。



是最具代表性,已经被弄垮的东西。



「……影缝小姐,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那个……虽然这样形容很奇怪,不过手折正弦这个人是不允许错误或不正的正义人士吗?觉得世间具备正确的形态,应该成为正确的形态,如同地球描绘椭圆轨道公转,世界也应该好好运转……他拥有这种思想吗?」



「思想?这……真好笑呢。」



影缝说。



但她连一丁点笑容都没有。完全没有。



表情正经到不行。



「那个家伙和这种东西无缘。什么正确的做法或正确的形式,这方面的思想都和那家伙无缘。私怨和思想不一样吧?除了专精不死怪异,我和那家伙没有共通点。」



「…………」



影缝讲得像是自己的暴力具备思想,不过要是辩论起这件事似乎会讲不完,所以现在只限定在手折正弦的话题吧。



不,这个问题只是我想知道正弦对于怪异的立场。如果这个人和那个「暗」一样,和那个吞噬错误的黑洞一样,抓走我的妹妹们与神原,那么那三人中的两人如今肯定无法全身而退,会被矫正错误,矫正至今掩饰的事物。



想到这里,我全身的血就像是要沸腾,好想将沸腾的热血都喂给忍,动员变得敏锐的所有感官搜索她们三人。



实际上,要是以这种方法寻找,我肯定不用半天就能确保她们的安全吧。



我愈想愈觉得这个点子很吸引我,不过眼前的影缝与斧乃木,绝对不会站在我这边的这两人就在我面前,成为可靠的抑制力。



冷静下来。



这个方法是错的。



到最后,这就像是以债养债,是挖东墙补西墙。想获得力量必须付出代价,既然这样,这种行为就隐约会造成自我牺牲的感觉,令人觉得如果只有自己牺牲就值得挑战,但是并非如此。



要是我消失,要是我这个人类的存在消失,至少会有一些人感到失落。



我必须清楚、明确地自觉这一点。



我肯定受够这样了。



肯定体验过了。



觉得自己变得怎样都无妨,陶醉于这种自我牺牲的精神拯救妹妹们与学妹,等同于她们将会失去「我」这个部位。真要说的话,等同于拆掉她们一条手臂或一条腿。



若是真的逼不得已,或许只能这么做吧。



,但现在还不应该做出这种判断。



「假设正弦拥有思想,应该是求美欲吧。但我不想将那个形容为『美』。」



「咦?」



求美欲?



这个词好陌生。



我只听过「求知欲」。



「觉得神无法打造的东西才美丽,觉得人类打造的怪异本身很美丽。这家伙拥有这种感性,自诩是艺术家。这家伙就是这一点太天真。」



「…………」



自诩是艺术家。



这句话的意思……应该不是称赞。



「您猜得没错,我之所以专门对付不死怪异,是因为将不死怪异视为邪恶的东西而憎恨,不过正弦……嗯,就我听到的说法,这家伙完全相反。」



「完全相反……」



「这家伙将不死怪异视为美丽的东西而深爱著。」



「就我听到的说法」这句前言、这句注释,听起来总觉得很假,即使是不擅长看出他人内心的我,也知道这只是谎言。影缝也没隐瞒自己在说谎吧。不过,即使她在自己和正弦的关系上说谎,应该也是表示自己不想说实话。



「总之,基于这层意义,那家伙即使没有思想也有某种坚持,所以您的妹妹与学妹还很安全,至少比起被我盯上来得安全。」



「不过,比起被影缝小姐盯上还危险的例子……」



似乎不存在吧?但我没这么说。因为我觉得要是这么说,我从现在这一瞬间就会非常危险。



「这个人的感性觉得怪异很美丽,那为什么要成为对付怪异的专家?这个人大概和怪异克星或怪异杀手不一样,不过到头来依然站在收拾怪异的立场吧?」



「立场或许近似忍野吧。与其说是以收拾怪异维生,不如说是担任那边与这边的仲介……是仲介的中立人物。画商理解画作的价值,觉得画作美丽,却会浅显易懂地用金钱买卖画作吧?类似这种感觉。」



「…………」



画商绝对不是收藏家。换个例子,喜欢动物的人却在动物被关在笼里的动物园工作。手折正弦这个人大概抱持相同的矛盾吧。



不,这应该不是矛盾。



喜欢读书的人后来自己写书,极端来说,这也是明显的矛盾,不过世间只以这种矛盾,尽是以这种矛盾成立,那么矛盾就是天经地义,反推来说就不能算是矛盾。



而且以我的观点,「最强之矛遇见最强之盾就会产生矛盾」这个比喻,虽然看起来是浅显易懂的悖论,但我觉得前提怪怪的。



最强之矛、最强之盾。感觉光是其中一种就和世界矛盾了。



无论是最强之矛还是最强之盾,反正使用者肯定都是人类,但人类并不是最强的。所以在这个时间点,「最强」这两个字就不成立。



如同我没能好好使用忍的力量──使用吸血鬼的力量,因而沉溺。



如同我背叛忍野的期待,背叛忍野的信赖,失去人类的属性。



想像中的最强人类,应该完全没有任何道具、不使用任何道具。不过这种人不存在。并不存在。



「既然这样,这个叫做正弦的专家,最适合成为我非得面对的对手呢。」



「…………」



我这句话也可以解释成自虐,影缝听在耳里似乎不太高兴。



「别沉溺过度啊。」



她沉默一阵子之后这么说。



而且不是平常使用的关西腔,是以接近标准语的音调这么说。



「不是沉溺于力量,而是沉溺于自己。这是自我陶醉。」



「自我陶醉……」



陶醉于自己。



即使不是自我牺牲,依然陶醉。



「不要沉溺于悲剧的状况,您只是两个妹妹与学妹被莫名其妙的呆子绑架,您在这方面完全是受害者。假设、万一真的发生类似天谴的事,也只是因为您丧失人类属性,和那三个人的绑架完全无关。对吧,余接?」



「……是啊。」



影缝不知为何在这时候徵求斧乃木的同意,斧乃木也暗藏玄机般点头。



徵求自己使唤的式神同意已经很奇怪了,式神暗藏玄机般点头也很奇怪。



应该说,这两人的关系本来就很奇怪,真的是令人觉得明显矛盾。



「那么,总之我终于得去拯救无辜的那三个人了。影缝小姐,那个……」



好难启齿。



这是相当厚脸皮的请求,但我不得不说。这也是为了避免我沉溺于自己。



「拯救三人的这出戏,你愿意帮忙吗?」



「卧烟学姊吩咐我这么做,所以我会这么做,就按照这个进展吧。不过我预先声明,我不会直接介入。因为我拥有的力量,全部都只是为了打倒不死怪异而专精,无法用在人类身上。」



「…………」



「别露出这种表情,真要说的话,即使正弦这家伙再怎么令我火大,您依然比较像是我的敌人。啊啊,就说别露出这种表情了,我会继续把余弦借给您,也会提供智慧。总之,首先该做的是检验那个千纸鹤。阿良良木小弟,如果这是留言,肯定是给您的留言。」



「给我的……?」



「我不晓得那个家伙掌握多少状况,不过阿良良木小弟,正弦的目标基本上是您。」



「……我?慢著,可是正弦的目标……」



「是您以及前刃下心。忍野帮你们两人申请的无害认定,始终只在卧烟学姊的网路里有效,不适用于网路外侧的正弦。」



这么一来,真的是最坏的时机。我与忍无法好好战斗的这个时候,居然有人盯上我们。



时机如此不巧,令我感觉这是人为的、蓄意的恶意。



「所以依照这个假设,妹妹们与神原是用在我们身上的人质吧?」



「没错。由此推论,那些孩子的安全性就更高了。因为目标不是她们,是你们。不过这也只是暂时性的。」



就算她这么说,我也丝毫放不下心。



而且焦躁感有增无减。



我当然担心妹妹们,但我对神原的愧疚感也很强烈。我认为神原和卧烟有血缘关系,她家应该是安全地带,才将妹妹们送去那里,却因而殃及神原。早知如此,我至少应该对神原说明一下。为什么当时没这么做?我懊悔不已。



不,神原虽然不是不死怪异,但她的左手寄宿著怪异,她自己也可能成为专家的目标……不过既然是在这个时间点被抓,我觉得应该还是用来当成应付我的人质吧。



「总之……现在没空像这样瞎扯了。没办法了,千纸鹤先给我吧。不过如果纸鹤没留言,事态也不会改变就是了。」



影缝一直拒绝收下正弦留下的千纸鹤,但她现在终于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