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律因之环(1 / 2)
之后,过了大约一个月。
夏天愈来愈酷热,进入一个学期尾声的期末考时期。
这段时期,隼人都在玲奈房间,一起准备考试。
两人都洗完澡,穿着家居服。
「我说玲奈。这样果然还是很挤吧?」
「……可、可是,念书还是要坐在书桌前比较好吧?」
「哪有,我就算坐地上也无所谓,要不然去客厅也可以……」
「我、我才不要!不在自己的房间就静不下心!不、不在书桌前就没办法专心!而且、而且、呃……总之我就是要在书桌念啦!」
「好、好啦。」
隼人坐在玲奈旁边的椅子上,与她盾靠着肩面向同一张书桌。
和以前一起念书时一样。
最近隼人晚上有空就会来玲奈的房间,教她念书准备考试。
玲奈似乎下定决心这次总分一定要赢过隼人,于是希望克服不擅长的科目。
(要求自己想要考赢的对象教自己念书,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啊。)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隼人并不排斥教玲奈念书,所以也没有理由拒绝。只不过,说到有点困扰的问题——
「话、话说,隼人。」
「怎样?」
隼人一反问,玲奈的脸稍微红了,支支吾吾半晌以后——
「果、果然还是算了!」
这么说完,她就一句话也不肯说了。
玲奈最近常常这样。
尤其是自从两人一起念书以后,每天都是如此。
「……是吗?」
「唔、嗯……」
话虽然这么说,隼人并不是不知道玲奈想说什么。
恐怕是想要继续谈日前和埃永决战前她想要说的事情吧。
(——如果不是我自我感觉良好,那恐怕就是了。)
但是,就算玲奈说得出口,隼人也不晓得该怎么回答才好。
假使她说出来了,隼人还没决定该怎么回应。
虽然前提是玲奈真的、确实那样看待隼人就是了。
(如果不是就糗大了……)
先不说别的,自己是怎么看待玲奈的呢?
隼人甚至思考起这种事。
(虽然当初说,等一切战斗结束以后就要继续谈……)
结果,因为自己也觉得没有答案比较好,所以这个话题就到此结束了。
悠久骑士与创世执行者殃及学校与因果领域的战斗结束了。
说到学校,因为在战斗中受到<赤气结界>保护的关系,并没有受损,早就恢复原状。
镇上也一样。明明前一天还受到创世执行者所支配,却看不出任何迹象。
大家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恢复平稳的日常生活。
(无人知晓,一切都是发生在历史背后的轶事……就是这样吧。)
悠久骑士也好,魔术师也好,都是普通人不知道的存在。
几乎没有人知道,是隼人他们从危机之中救了这个镇——救了这个世界。
(但是,我认为那样就好。)
隼人他们保护世界,并不是希望别人知道。
隼人从玲奈房间窗户仰望升上夜空的月亮。
月亮也一样,并不是为了得到他人感谢才照亮夜路。
然后,就因为月亮是这样,所以隼人才向往。
(……但是——)
隼人心里还是有几件事想不通。
如今的确是打倒创世执行者,重获和平了。
据说护树议会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够恢复以前的机能,各地的树术式与悠久骑士也因为人手不足而忙得一团乱,但是引发前所未有骚动的最大魔术结社已经消失了。似乎总有办法撑过去。
这间宿舍的人也一样。隼人他们过着和以往一样的住宿生活,在树术式巫女里昆卡指挥下待命,提防魔术的相关事件发生。
虽然在那之后并没有发生任何魔术师引发的事件……
要说唯一的变化,顶多就是花音又离开宿舍了吧。
『我看护树议会似乎很惨,这种时候还是去帮忙一下吧。唉,那个组织虽然是那副德性,但要是没了还是很麻烦。』
所以,目前世界应该正常运作才对,尽管如此,隼人还是不由得在意几件事。
『只要人有想改变的意志,这个世界一定会像那个未来一样——』
埃永留下的最后话语,以及里昆卡和埃永两人看见的未来。
假使她们看见的未来是真的,这个世界的命运应该是迎接毁灭才对。
而且还有其他事,就是<律因之环>让隼人作的梦。
埃永说过理是世界的灵魂,假使是真的,那为什么隼人会在<律因之环>的世界中呢?
还有,为什么那幅光景会是这个城镇呢?
(结果还是不清楚两本预言书的事。)
「隼人,你在想什么?」
「……嗯?没什么,没事啦。」
「骗人。你刚才在想严肃的问题吧。最近你常常这样喔?」
不愧是认识久了,玲奈似乎看得出他在说谎。
「你在想世界的问题。」
「……你怎么会知道?」
「我说过了吧,认识久了自然就晓得。而且,我也一样常常会想这件事。我还会想,阻止埃永小姐该不会是错的吧。」
假使隼人配合埃永的计划,今后世界将永保安泰的可能性——
没有人知道,当时隼人他们阻止她是不是正确决定。
「不过,我想相信我们没做错。」
「我也这么想。」
况且,这件事终究无解,不管再怎么在意、再怎么思考都无济于事。
「好了好了,先不说这个,现在我比较在意考试!那么接下来是这个问题!」
玲奈将参考书翻页,打算用自动铅笔笔尖指着不懂的问题。
不料玲奈似乎太慌张了,手一滑将自动铅笔弄掉在桌上。
自动铅笔滚至隼人这边。
于是隼人伸手要帮忙捡,结果和同样要捡的玲奈手掌叠在一起。
「「啊……」」
两人同时害羞地出声,脸红了起来。
然后,仿佛时间静止般,视线交会——
——怦通。
隼人的心跳加速了。
这时隼人突然害羞起来,慌张地把手缩回去。
但不巧的是玲奈也同时把手缩回去,导致自动铅笔弹了出去掉到地上。
「「……啊。」」
两人再度不约而同地出声。
隼人立刻作势要蹲下去捡笔,但是……
「呃、呃,我来捡!」
玲奈这么说完便站起来,蹲下去捡自动铅笔。
(……不仅有世界的问题,还有眼前的问题,是吗?)
隼人忽然想到这件事。
结果决战那天,玲奈在电梯中欲言又止的话语之后续,还没告诉隼人。
——即使知道后续,我连该怎么回答都还没准备好。
(结果我到底想怎样啊……)
隼人一边这么心想,一边看着蹲在地上的玲奈。
不知道为什么——
(……咦?)
玲奈摆出趴着的姿势,将屁股对着隼人,从裙子底下露出蓝白相间的条纹内裤。
因为她跪在地上探身,结果上半身伸得过头了。
「奇怪?掉到哪里去了。奇怪了……」
玲奈这么滴咕着,到处寻找掉在地上的自动铅笔。
看样子似乎找不到。
隼人告诉自己不可以看,正要从玲奈身上转开视线。
但是——
「……隼人,你刚才看到了吧。」
「咦?」
玲奈不知为何保持那个姿势转过头来,面向隼人。
表情不像是在生气,似乎很害羞地双颊飞红。
「你刚才看到我的内裤了,对吧。」
「咦、咦……!」
隼人焦急。然后困惑了。
——为什么玲奈会说这种话!
而且玲奈就这么煽情地朝隼人扭动着穿着条纹内裤的结实臀部。
「听、听我说。我最近有个想法。隼人你不是很色吗?动不动就趁机偷看别人内裤。」
「不,等一下。为什么你好像很理所当然地说我很色!」
「所以我想到了。既、既然你那么想看,你就不要看其他女生,看我的——」
就在玲奈无视隼人的反驳,说出这种话时——
——啪。
房门被猛烈打开,飞鸟冲进来了。
「等一下,这是怎么回事,玲奈学姐!你又诱惑哥哥!……咦,等一下,居然真的在诱惑!」
飞鸟不客气地谴责后,看到摆出奇妙姿势的玲奈,惊讶地大叫。
玲奈满脸通红,仓皇地站起来。
「不、不不不、刚才那个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要捡掉到地上的自动铅笔而已!」
「少、少少、少骗人了!学姐明明就满脸通红地对哥哥扭屁股!刚、刚才那个怎么看都是发情的动物!」
飞鸟似乎也觉得目击到的状况实在令人很害羞,讲话声音很僵硬。
「我、我才没骗人!话、话说回来,为什么这个时间你会出现!你现在应该在洗澡才对吧……!」
「我都知道喔!风见学姐调查我的洗澡时间,趁机勾引哥哥到房间来念书!」
「!我、我明明就吩咐大家要保密的,怎么会……」
「哥哥也是,为什么要听这种女人的话,瞒着我呢?而且刚才还想要对风见学姐的屁股做什么呢?」
飞鸟一显现<守护双斧>,就霍霍地挥舞着两把斧头靠近。
她的眼神带着几分疯狂,手上还拿着危险的家伙,相当恐怖。
「慢着慢着,你冷静点,飞鸟。我并没有想要对玲奈的屁股怎么样!而且玲奈也没有恶意……只不过,和你讲了会有麻烦吧?」
「有什么麻烦?顶多稍微妨碍一下而已。」
「你看,果然有麻烦吧!」
至少隼人觉得玲奈会因此感到困扰,所以才没说。
「我并没有问其他人喔。只不过,最近我去洗澡的时候,哥哥都会带着读书用具离开房间,我就觉得其中必有隐情,于是今天就做了一下诱捕侦查罢了……」
「慢着慢着慢着!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在你洗澡时的行动?」
「……嗯?嗯——……」
听到隼人的话,飞鸟若有所思半晌以后——
「你说呢?」
微微一笑敷衍过去了。
(她绝对装了什么……等一下来检查。)
最近飞鸟对隼人所做的行为一天比一天夸张。差不多到了就算进入犯罪领域也不奇怪的地步。
隼人认为今后需要好好保护自己,他叹口气并重新提起精神。
「……从刚才就闹哄哄的。」
就在这时,明来到玲奈的房间。
看样子她似乎是听到玲奈和飞鸟的吵闹声,过来了解情况。
接着没想到连诗爱都来了。
「怎么了吗?我感觉到以太的气息……」
毕竟飞鸟甚至变出理来准备大打出手,她会在意大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或许也是当然的。
「啊——你看,都是你害的,惊动大家了啦!」
玲奈责怪飞鸟。
「学姐在胡说什么。追根究柢,都要怪风见学姐勾引哥哥吧!」
「就说了我并没有勾引隼人好吗?我只是请他教我念书而已!」
「然后扭屁股吗?」
「唔——!」
「屁股?」明和诗爱似乎感到不可思议地说道,同时看向玲奈。
「好、好了啦,我只是教风见念书而已。然后因为某些缘故稍微有些骚动罢了……」
隼人浮现苦笑这么说。
虽然玲奈扭屁股是事实,但说明那件事只会愈描愈黑。
「啊,既、既然这样,偶尔也教我好吗?平常你都只教玲奈而已,我觉得这样有点不公平。」
没想到诗爱这么说了。
旁边的明也深深点头附和。
「我赞成。我也有很多地方不会,想请教隼人。坦白说玲奈好诈喔。」
玲奈听到两人的话,狠狠地瞪了她们。
「……诗爱和明该不会是打算牵制我吧?」
「哪有,并、并不是那样……」
「……并不是?」
「喔~?」
玲奈朝拼命要找台阶下的两人投以疑惑的眼神。
隼人见状,果然还是想到这件事——
(比起世界,首先是要解决眼前的问题,是吗……)
总而言之,可以确定自己是导火线吧。
「好了好了。既然要大家一起念书,就到客厅如何?其实我刚才烤了饼干,所以还有点心可以吃喔?」
就在这时,连琴美都来到玲奈房间。如果这么多人要一起念书,玲奈的房间的确是太小了。还是移动到客厅比较好。
「你觉得呢,玲奈?」
隼人一问,玲奈似乎放弃地叹了一口气。
「就这么办吧。」
◆
那天晚上,大家在王之间安静睡着以后。
隼人独自来到理事长室。
「所以,有什么事吗?在这种时间来找老身。」
「没事,我有点睡不着,想找理事长聊聊。」
或许也是因为今天和玲奈聊到埃永的事。
隼人不由得翻来覆去地思考指环和世界的问题,结果就睡不着了。
「真难得吶。夜袭吗?」
「才不是!」
隼人愤怒地反驳那句调侃,里昆卡从容不迫地呵呵笑了。
——和埃永一战时,里昆卡相当逞强,幸好似乎没有留下任何严重后遗症。
『或许稍微折寿了也说不定,大概再也没办法那样拼斗了吧……也罢,等哪天死掉再说了。到时候葬礼就交给汝等处理了。』
虽然里昆卡说了这种话,但仔细想想,里昆卡没有家人。
虽然或许是开玩笑,但假使在隼人还活着时真的发生那种事,隼人还是想尽量帮她完成心愿。
「所以,汝想聊什么吶?」
隼人烦恼该如何切入正题。自从那起事件之后,隼人就一直想问里昆卡,却始终开不了口。
——不是眼前的问题,而是世界的问题。
同时也是先前和玲奈聊到时,不禁回想起来的问题。
隼人小口吸气,终于下定决心。
「理事长,你觉得这样下去好吗?」
「……这样下去是指?」
「关于世界毁灭的命运。假使未来上演过那种光景,那么防范未然就是拥有指环的我的使命吧?」
里昆卡的表情变得困扰。
「但是,既然打倒埃永,世界说不定已经因此改变了吧?那家伙想做的事,或许正是世界的危机。」
「……我觉得没改变。」
「为什么?」
就算问为什么,隼人也说不上来。
隼人就只是隐约有这种预感。
如果要勉强找出理由——
「总觉得指环是这么诉说的。虽然真的只是预感。」
即使不知道该如何进一步说明,但隼人的确有这种感觉。
「或许是融因吶。」
「咦?」
「指环的过去和记忆,十分有可能是要告诉汝某些讯息吧。既然指环出现是为了拯救世界,可能性就更高了吶。」
「为了拯救世界……」
(——不,不对。)
虽然没错,却又不是这样。
的确说对了,但不光是那样而已。
这枚指环是抱持憎恨,想要报仇。
就算隼人不晓得对象是谁。
「也罢,就姑且告诉汝老身的推测吧。世界恐怕没有得救,而理由一定和汝想的一样。」
「理事长果然也这么认为吗?」
「说也奇怪,是因为老身信赖埃永的关系吗?先不管那家伙想创造的世界是对是错,老身不认为那家伙会失手毁灭世界。老身甚至觉得,假使计划成功,或许反而真的会创造和平世界。」
「……原来如此。」
看来里昆卡和隼人的想法一样。
不对,不只是隼人吧。
玲奈、宿舍里的其他人、护树议会的成员,说不定都有类似想法。
大家或许都认为,世界还没得救。
「但是,假使有办法得知关于那点的线索,能办到的就只有汝了吧。」
「……咦?」
「只要汝加深与指环的融因,回溯记忆,或许就能够得到线索吧?」
这么说的确没错。
而且那是只有隼人才做得到的事。
「可以说世界的命运就掌握在汝身上吶。」
「……请不要加重我的责任啦。」
「呵呵呵。老身只是说出事实罢了。」
(但是,的确——)
假使这个世界依然面临危机,但还是有办法制造契机拯救世界,那么寻找那个办法似乎正是隼人的使命。
身为指环选上的王的使命。
◆
那天隼人作梦了。
一如往常的世界毁灭的梦。
在毁坏的结原街上,隼人穿着破破烂烂的学生服独自杵着不动。
然后,对世界这么大喊。
「吾乃魔王,夕雾隼人!因为没有力量,而尝到屈辱的男人!但是,正因为如此,正因为这样——我一定会拯救这个世界!」
隼人在梦中世界专心思考。
是谁破坏这个世界?
害世界变成这样的家伙们究竟是什么人?
人称<终焉之日>的那天,究竟是谁和谁在世界战斗?
是谁做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太精彩了,是我输了。但是,只要人有想改变的意志,这个世界一定会像那个未来一样——』
——没错。
答案很简单,只要有人想破坏,只要有人怀抱强烈意志造成世界混乱,或者骑士和魔术师不断发生冲突,树术式马上就会凋零吧。
只要比埃永还强大、比她还残忍的魔术师在某时某地再度出现。
而且,发生这种事的可能性,在世界这广大舞台与漫长历史之中,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吧。
隼人试着思考自己身边的那群少女。
玲奈就只是个性倔强的笨拙普通少女。正因为如此,她立志变得完美,立志成为优秀骑土。
诗爱也是,就只是个性怯弱、憎恨世界的普通女孩子。正因为如此,她想要从世上消除美丽的事物,创造对自己人善的世界。
就像她本人说的,玲奈和诗爱很像。
假使某个环节出错,玲奈或许会成为魔术师,诗爱说不定一开始就会成为骑士。
飞鸟也是、明也是、琴美也是。
人会想改变是很自然的事情,因此变得脆弱,或是因此变得坚强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啊,我懂了……)
隼人好像明白,破坏这个世界的元凶究竟是什么了。
这么一想,埃永想做的事就某种意义而言并没有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