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乐园崩溃的开端」(2 / 2)
快点住手。
他抱持着这样的心思伸出手臂。
「我可以报上我们的帝国居民码,请立刻在场确──」
「退开,伊思卡!」
要不是银发狙击手用吼声提醒。
即使强如伊思卡,恐怕也会被近距离发射的枪击打穿身躯。
「『这些家伙不是帝国兵』!」
对方的枪口指向伊思卡。
明明应当是同志的机构第三师,瞄准了同一单位的伊思卡。
──第二阵枪响传来。
发出惨叫倒地的,是三名全数肩膀中弹的帝国兵。阵击中了其中两人,而身后的音音则是击中另一人。不出数秒的时间,阵就以行云流水的动作对中弹倒地的三人下巴施以踢击,让敌方昏了过去。
「……得、得救了吗?」
希丝蓓尔战战兢兢地看着频频抽搐的三人,这才松了口气。
「……即使面对同事,你也毫不留情呢。」
「没听到我刚才说的吗?这些家伙根本不是帝国兵,只是徒有其表而已。」
「咦?」
「TH87型突击步枪虽然是帝国军的制式配备,但枪枝的重心刻意偏向枪口,得掌握诀窍才能射得准。这是为了避免被战场上的星灵部队捡去所使用的设计。」
「……居然连一把手枪都设下了这样的机关啊?」
「『但这些家伙不晓得有这回事』。」
阵踩着仰躺在地的士兵胸口说道。
正因为是第九○七部队里最精通枪枝的成员,阵才能头一个察觉异常之处。
「只要看他们举枪的动作就明白了。这些家伙根本没好好用过帝国的枪枝。」
「可、可是他们的衣着……?」
「不是微妙微俏的仿制品,就是从战场上搜刮来的吧。这些枪枝也一样。喂,伊思卡。」
「我知道。」
他摘下夜视镜。
伊思卡瞥了理着平头的壮年男子,接着与阵对看了一眼。
──没有印象。
但机构第三师的兵员众多,他们也没把握能记住所有人的长相。
「伊思卡哥,阵哥!」
摘去另一人夜视镜的音音指着男子的脸颊喊道。
只见男子的脸上有着宛如刺青一般的星纹。
「这下就真相大白了。雇主小姐,看来这些家伙不是帝国部队,而是你们国家的星灵部队。你对这个人有印象吗?」
「……我没见过。恐怕根本不是星灵部队的成员。」
「我姑且作个确认,你没在装蒜吧?」
「我、我是说真的!我可不打算袒护企图夺取我性命的匪徒!我可以断定,王宫里并没有这帮人存在!」
就连公主都不认识的刺客。
既然不是露家的成员,那该怀疑的就是其他势力了吧。
……但有点奇怪。
……爱丽丝不是已经从女王那边得知王宫遭到帝国军攻打的消息了吗?
但这里的状况却对不上资讯。
袭击宅邸的帝国军,其实是星灵部队假冒的。
「希丝蓓尔,你觉得攻打王宫的帝国军,也可能和他们一样是冒牌货吗?」
「……我认为,袭击王宫的应该是真正的帝国军。」
公主铁青着脸,俯视着倒卧在地的三名刺客。
「毕竟涅比利斯的女王都亲口推测是帝国军了。据说她年轻的时候曾久历战场,敌人若是徒有其表的冒牌货,应该会立刻被她看穿才是。」
「王宫那里的是正牌帝国军,而这里的是冒牌货?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该做的事情倒是摆在眼前。
毋宁说,既然袭击这里的并非帝国军,那他们反而少了后顾之忧。
「大家,人家听到一楼传来枪响!」
探头窥伺走廊的米司蜜丝队长大声喊道:
「他们已经入侵宅邸了!」
「这对我们来说反而有利。把他们一个不留地全部抓起来,逼问出幕后黑手的身分吧──伊思卡。」
「我知道。」
伊思卡和扛着狙击枪的阵一同冲进走廊。
脚步声响彻四周,并朝着此地逐步靠近。伊思卡算准了人影要拐过转角的瞬间,朝着对方冲撞上去。
「咕唔!」
「太慢了。」
在假冒帝国士兵的男子举起不熟悉的帝国枪枝之前,伊思卡便一脚踹上他的胸口。
接着一鼓作气冲向第二人。
「『不如改用星灵术如何』?」
「────混蛋!」
底细被揭穿的动摇,加上受到帝国兵挑衅而激动的情绪。
隶属星灵部队的男子扔下枪枝,伸出双手。
……没错,这是有必要的。
……你主动暴露了自己身为星灵使的事实。
只要有希丝蓓尔的星灵术,就能重现这场战斗的始末。这能作为对方并非隶属于帝国部队的证据。
「证据够充分了。」
子弹从伊思卡的颊旁掠过。
来自背后的枪声震响走廊,而手臂中弹的星灵使则是缓缓倒下。后方掩护──这是来自阵和音音的射击。
「希丝蓓尔,那些佣人女孩的状况呢?」
「她们应该都被枪声吵醒了。佣人房位于宅邸深处,所以应该暂时不会有事。」
「那么就趁现在直接推进到正面玄关。希丝蓓尔,你跟在我们后面。音音和队长,最后面就麻烦你们了!」
邻接正门的大厅与宅邸里所有的通道相连。
只要能拿下该处作为据点,就能阻碍敌方入侵的路线。
「脚步声停了啊,看来是转为采取埋伏战术了。」
跑在走廊上的阵这么说道:
「他们若打算从远距离开枪,就交给我来对付。若是于中距离施放星灵术,就交给伊思卡来解决。」
「了解。」
在拐过转角后,亮光映入了眼帘。
即使已经过了熄灯时间,正面玄关的大厅仍是灯火通明,显然是有人待着那里。
──不管是谁都照砍不误。
伊思卡调整好心态后,随即蹬地冲向大厅的二楼平台。然而,眼前是一片出乎意料的光景,甚至让伊思卡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这些士兵究竟是……!」
他从二楼俯视一楼大厅。
在吊灯的照明下,可以看到身穿帝国军服的刺客全数放开手中的枪枝,七零八落地横卧在地毯上。
总数为七人,所有人都失去了行动能力,一动也不动。
唯一站在大厅之中的,是将白西装穿得相当好看的壮年男子。
「嗨,小希丝蓓尔,真是危险呢。」
壮汉有着一张宛如影星一般的端正脸孔,还散发着柔和的绅士风范。
「我是休朵拉家的当家塔里斯曼,收到女王亲自委托的救援命令后便赶赴过来。小希丝蓓尔,你没事吧?」
「塔里斯曼卿!」
「应该没受伤吧?女王也很担心你喔。」
希丝蓓尔在阶梯的转角平台上发出惊呼声。
自称塔里斯曼的男子仰望公主,露出了云淡风轻的微笑回应:
「不过你可以安心了。虽然王宫目前陷入了水深火热的状况,但我会保护你的安全。」
「……您指的是帝国军的事对吧?」
「没错。从帝国部队朝着王宫集中火力来看,他们的目的想必是女王和亲信们吧。你最好也要有自己被当成目标的打算──女王是这么交代我的。」
「女王亲口说的?」
「没错,我们快点动身吧。虽然撂倒了在场的刺客,但不知何时会派来追兵,请快点坐上我的车──」
「唔!」
希丝蓓尔站在转角平台上,肩膀蓦地一颤。
她战战兢兢地看着自己的左手背。之所以会感到吃惊,是因为银发狙击手不发一语地握住自己的手,示意她「别去」。
「怎么啦?你们几位是小希丝蓓尔的护卫吧?」
「这也是护卫的分内事,只要给我们二十秒就够了。我有两件事想和你作个确认。」
阵让护卫对象希丝蓓尔退到伊思卡身旁。
随即站到了楼梯转角平台的前缘说道:
「你既然自称是休朵拉家的当家,又要怎么解释碧索沃兹在第八州黎世巴登袭击我们的行为?」
「我已经在异端审问会上向女王等人报告过了。我不晓得她为何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举动,而外貌变得判若两人云云也是难以置信。」
「我知道了。另外还有一件事。」
「但问无妨。虽然时间紧迫,但若能证明我的清白,那不管是什么问题我都乐于回答。」
「────蠢货。」
阵吊起唇角。
狙击枪的枪口对准了阶梯下方的男子。
「涅比利斯皇厅军事政变的『幕后黑手有两人』。一个是伊莉蒂雅,『另一个就是勾结帝国军的你』。」
这并不是质问。
阵所抛出的话语,是向流有始祖血脉的魔人发起的宣战布告。
「……咦?等、等等,这是什么意思?」
「『你闭嘴乖乖听好』。」
被这么一喝,希丝蓓尔登时安静下来。
她应该是察觉到,阵的这番对白不是解释给塔里斯曼听,而是为自己厘清真相。
「现在袭击王宫的是真正的帝国军,若是如此,那为何袭击这座宅邸的却是扮成帝国军的星灵使?无论是在军事政变还是碧索沃兹出击的时候,你们都是堂而皇之地做案,但为何这次偏偏要伪装成帝国军?」
「…………」
「答案是因为没人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心生怀疑。就算有人目击到了冒牌帝国军你的党羽,也会在毫不起疑的心态下作出『帝国部队绑架了宅邸里的希丝蓓尔大人』这样的证词。」
这会造成何种效应?
曾在这座宅邸作客的第九○七部队想必会被栽赃成犯人吧。没人会想到这是出自休朵拉家的阴谋。
「但反过来说,这也证明了狙杀女王的军事政变幕后黑手,和勾结帝国军的幕后黑手是同一个人。进一步来说,会锁定希丝蓓尔下手的,就只有策谋暗杀女王的幕后黑手本人──毕竟她一旦回到王宫,就能立刻揪出真凶。」
「稍等一下,你误会得有些严重呢。」
休朵拉家的当家一动也没动。
他看似冷静地高举双手,或许是在表达「他没有敌意」的意思吧。
「虽说辩解的理由要多少有多少,但任谁都能执行这种计划吧?对现任女王政权怀抱最多不满的势力,并不是我们家族喔。」
「你打算把矛头指向佐亚家是吧?听你放屁。那个叫假面卿的诡异男子,和这场骚动毫不相干,是澈底『清白』的身分。」
「你为何能如此断定?」
「因为我们曾经在独立国家和假面卿那家伙碰过面啊。看你的反应,你八成不晓得那家伙说过什么话吧?」
「理由根本无关紧要。但她却选择了作弊。」
「打算将不属于这套棋、名为帝国士兵的棋子带进棋盘里头。」
假面卿当时非常愤怒。
涅比利斯皇厅的公主竟与帝国士兵有所牵扯。他不允许希丝蓓尔有任何的辩驳,认为那些就足以定罪。
「我听说佐亚家是极端的激进派吧?他们是一群憎恨帝国,无时无刻不摩拳擦掌的火爆分子。这起勾结帝国军的作战不可能符合他们的理念。」
「然而,这终究只是你的想像吧?那说不定只是佐亚家的表面形象喔?」
「最好是。」
对于塔里斯曼的反驳,阵只是嗤之以鼻。
「假面卿要是和帝国有所挂勾,那这起事件早就在独立国家落幕了。他若真的和帝国军是一丘之貉,就该直接在那里阿萨米拉收买第九○七部队,并顺手了结掉希丝蓓尔,就能让整起事件划下句点。他根本没必要大费周章地袭击这座宅邸。」
「…………」
「若要再补上一句的话,那就是假面卿是打算将这个女人带回王宫的那一方。他打算以勾结帝国兵为由,召开异端审问。」
「我等没打算把事情闹大。我们的目的仅是带回自己的同胞。」
「为何你们帝国士兵偏偏要阻扰我等?」
佐亚家是打算将希丝蓓尔带回王宫的那一方。
这点与将希丝蓓尔软禁在这座宅邸的手法,有着根本上的矛盾。
「尽管思想火爆,但佐亚家和军事政变毫无瓜葛。既然如此,剩下的后裔就仅有一族。加上因为有了闯入宅邸的星灵部队这些家伙作为活证据,所以那个魔女碧索沃兹独断行动的可能性也消失了。这完全是有大人物在背后撑腰的家族所策划的阴谋。」
「…………」
休朵拉家的当家没有回应。
而伊思卡和希丝蓓尔也用心聆听着阵的说词。
……原来如此。之所以变装成帝国军,是为了把袭击公主的黑锅丢给我们承担。
……居然能从这种小地方反过来推敲出真凶,阵的脑袋真的好厉害啊。
他甚至记下了假面卿说过的每一句话。
若非如此,就不可能察觉这场袭击的矛盾之处,更无法察觉这名男子塔里斯曼是一名危险人物吧。
「听懂了没?你们休朵拉就是军事政变的幕后黑手。」
啪啪啪啪──
轻巧的掌声响彻宅邸的大厅。
「真是美妙的论述。原来如此,让假面卿和你们碰面,却反而成了致命伤。星之命运还真是开了我一个大玩笑啊。」
活人的气息传了过来。
身穿帝国军装的七名武装分子,在这时接连站起。
「不过,我还是得忍痛下手呢。会留在这里的,就只有帝国军方的火药和弹痕而已。等行动结束后,这间宅邸的佣人们想必就会相信是帝国军干的好事吧。」
「塔里斯曼卿!您真的就是……!」
「这也是必要的行为。『若想抵达这颗星星的中枢,就必然需要帝国的协助』。现任女王米拉蓓尔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休朵拉家的当家向少女投以微笑。
他还是操着一口优雅的绅士口吻。
「小希丝蓓尔,让我们好好相处吧。寄宿在你身上的星灵,蕴含着能揭开这颗星星神秘面纱的力量,之后还得要你好好出力呢。」
「……什么!您到底在说什么?」
「但你的护卫就不在此限了。要是再增加舞台上的演员,就显得太不识趣了。」
七把步枪瞄准众人。
「有劳你们先行退场了。」
「队长,动手。」
安装在大厅两侧墙上的定时炸弹登时炸开──将休朵拉家当家塔里斯曼和七名武装分子全部卷入。
「什么?」
「是烟雾?不行,无法目视阶梯上的敌人!」
士兵们为了躲避爆风而后退。
由于尘埃弥漫了大厅,能见度仅有数十公分,根本无法进行射击。
「有什么好吃惊的,这可是你们自己带来的炸弹啊。既然是帝国制的,要操控起来根本易如反掌。」
阵的宣言响彻楼梯的转角平台。
这是从闯入爱丽丝个人房的三名武装分子身上夺取的炸弹。阵、伊思卡和希丝蓓尔现出身形,吸引敌方的注意力──
而音音和米司蜜丝队长则是从另一侧的阶梯悄悄下楼,在大厅装设了炸弹。
……阵会像那样说得滔滔不绝,原来是有原因的。
……是为了争取装设炸弹的时间。
在烟雾之中,伊思卡推了第三公主的背部。
「希丝蓓尔,跟着阵跑起来!」
「伊思卡?那、那你呢……」
「我在这里殿后。我会争取时间,你趁机往里面逃!」
在黑烟四窜的状况下,伊思卡稳稳地踩在阶梯的转角平台上头。
若想追击希丝蓓尔,最短路程自然就是沿着这座大阶梯冲上二楼。伊思卡打算澈底守住这个要冲。
「快走!」
「请、请你务必要小心。『塔里斯曼卿的星灵乃是波』──────」
希丝蓓尔的声音消失了。
伊思卡的脚下──与转角平台相连的阶梯从根部开始崩裂。
「唔,『打算粉碎这里吗』!」
这不是爆风也不是炸弹,更不是烈焰。在无形力量的挤压下,伊思卡站立的转角平台和主阶梯都被粉碎殆尽。
「唔,居然在连同阶梯一同粉碎之前跳开了啊?躲得可真漂亮。」
伊思卡从二楼着地。
要是再慢个半秒钟,伊思卡恐怕就会被「波动」粉碎了吧。虽然没有受伤,但冷汗已经滑过脸颊,滴落在地了。
……真是个大骗子。
……说什么「会留在这里的就只有帝国军方的火药和弹痕而已」。
此人应该不会施展星灵术吧──
在让对方留下这种印象后,这名魔人便毫不犹豫地发动了星灵术,企图连同宅邸将自己一同粉碎。
「你是认真的?搞这么大规模的破坏真的好吗?」
「无妨,只要晚一点用帝国制的炸弹全数炸掉就行了。只要过上几个小时,星灵能量就会自然消散,最后只会留下帝国军下手的痕迹而已。」
休朵拉家的当家打了个响指。
原本在他身旁待命的七名武装士兵,在这时立即作鸟兽散,朝宅邸外头跑去。
「没必要应付这个帝国士兵,快去逮住希丝蓓尔小姐。」
白西装男子右手一挥。
原本从大厅两侧喷出的火舌,在转瞬间变成火苗,最后澈底熄灭。那是被看不见的波动捻熄的现象。
──波之星灵。
这种星灵能以波动的形式释出无形的力学能量,而被这种波投射的物体则是能随心所欲地进行操控。
简单来说,就和念力这种超能力的概念相近。
「这可真是的,这种动手动脚的行为和我的个性不合啊。」
「……就我看来并非如此。」
「我这人不会说谎。我确实不喜欢动粗,不过呢──」
休朵拉家的当家塔里斯曼──
与始祖涅比利斯相系的星、月和太阳。而统御「太阳」之人,以晴空万里般的语气宣告:
「『净化』的话就另当别论了。这可是为了清洁这颗星星的灵魂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