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大敌(Arch Enemy)」(2 / 2)
因为两人曾是同僚。
使徒圣第一席──「瞬」之骑士约海姆•雷欧•阿玛戴尔。
透过希丝蓓尔的「灯」,伊思卡知道这名男子是真正魔女的手下,而他之所以加入帝国军,也是从一开始就打定了背叛的心思。
但仔细想想──
相关的线索早就交到了他的手里。
而给出线索的正是伊莉蒂雅本人。
「其实呀,我曾有一阵子和帝国军相处得很好喔。」
「十一名使徒圣之中,有两位是使剑的。我想知道您和第一席(约海姆)之中,哪一个比较厉害呢。」
伊莉蒂雅和帝国军里的「某人」互通声息。
而当时的她其实已经大胆地公布了那人的身分──也就是第一席。
……等一下。
……这不就表示……当时的她早就预料到事情会走到这一步!
使徒圣之中有两名剑士。
之所以询问自己和第一席孰强孰弱──是因为真正魔女早已看到了两人终将对决的未来。
而自己当时是这么回答的。
「我是专克星灵使的类型,基本上没受过对付人类的训练。」
「若真的要上场比划,我顶多也只能撑过第一回合,到了第二回合就会落至下风,而第三回合便会败北。」
『哎呀,约海姆,梅伦还在想你上哪儿去了呢。』
天帝扶着璃洒的手,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
『梅伦早就知道你心怀鬼胎。原本以为你是皇厅那里的密探……原来如此,你和那玩意儿是一伙的呀。』
「陛下,迄今受您关照……我原本想这么说的。」
使徒圣第一席一脸严肃地回应:
「我是为了从您底下探询情报而接近您,而您则是为了从我口中挖出情报而招揽我加入使徒圣。我们两不相欠。此外,希望您别把我的主子称之为『那玩意儿』。」
『约海姆,看仔细点,站在你身后的那玩意儿,是比梅伦更加可怕的怪物喔?』
「这里没有什么怪物。」
骑士站在漆黑的魔女面前,摆出了袒护的态度。
「站在这里的,是有着无比高洁理想的一名公主。」
『你被洗脑了吗?』
『绝无此事。』
这么回答的,是后方的怪物。
『我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了约海姆──因为我是怪物,因为我会受到世界的憎恨。但约海姆一直到最后都没有离开我的身边。只是如此。』
其后陷入了一片寂静。
约海姆随性地提起巨剑,而他后方有着真正的魔女。
两人都凝视着伊思卡等人,一时之间没有行动。
……真正魔女的目标是天帝和始祖。
……但他们的眼前有手握星剑的我挡路,后方还有爱丽丝。
双方形成了平衡的状态。
真正的魔女也不敢轻易出手。
不过自己若是发起攻势,那也会被使徒圣第一席拦下。
陷入了僵局。
若想打破这场僵局,只能由其中一方强行发起攻坚。又或是────
『嗯……没戏唱了呢。』
啪!
真正的魔女拍了拍手,示意护卫退下。
『约海姆,我们离开吧。各位,有缘再见。』
她迅速转过身子。
这一触即发的状况彷佛假的一般,她果断地选择放弃。
『我会前往星之中枢取得更强的力量,待我更加进化之后,我们再来相聚吧。』
「唔!姊姊大人,您打算逃跑吗!」
『是呀,爱丽丝,就是这么回事。我和你不一样,比起战斗,我更习惯逃跑呢……啊,但我想到了一个恶作剧的点子。』
真正的魔女转过身子。
她伸出了手指,随即有两滴黑色的水渍缓缓低落,「啪哒」地落到地面。
『爱丽丝,你可曾和星灵交手过?』
「咦?」
『这是海之虚构星灵(Eidos)和地之虚构星灵。要是放走它们的话可就糟了。因为这两个孩子「光是其中一只就能毁掉帝国和皇厅」呢。』
啪哒。
真正的魔女和约海姆像沉入了脚下的影子般,缓缓地消失无踪。
而取而代之地现身的是──
两只怪物自落到地面的黑色水滴缓缓现形。
……这两个家伙……
……到底是什么东西!
伊思卡的背脊窜过了一阵阵恶寒。
那是和之前的各种对手交手时从未感受过的──属于不同次元的空虚感。
不祥地发光的「有着人类外型」的怪物。
『────』
『────』
其中一只怪物呈现深蓝色,像光不可及的深海。
另一只怪物则呈现红黑色,宛如腐败的大地。
两只怪物的手里各握着一把十字枪──那颜色宛如将海水和血水凝缩之后形成的长枪。
怪物有着圆滚滚的头部,却没有凹凸起伏。只有相当于眼睛的部位透出了体内的光芒,也不晓得它们究竟在看哪里。
两只怪物像生锈的门扉一般,发出了「叽……叽……」的声响,缓缓地将脸孔朝向一行人。
它们同时投来了非比寻常的敌意。
「……那个,伊思卡……」
「希丝蓓尔,快点退后!」
伊思卡的双手各握一把星剑,大声呐喊道:
「这些家伙不是一般的对手!」
「……伊莉蒂雅大人,这究竟是在开什么玩笑?」
磷在一旁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为了和两只怪物拉开距离,她正缓缓地向后移动。
「……光是这两个东西就能毁掉皇厅?请别开这种玩笑了!」
「磷,没必要把她的话听进去。」
而在磷的身旁。
爱丽丝用力地咬住嘴唇。
「姊姊大人已是皇厅的敌人了,把她的话当成胡言乱语就好。现在只要尽快摆平这些怪物,事情就告一段落了……希望如此。」
爱丽丝没让视线从怪物身上挪开。
她迅速地开口对银发兽人说道:
「本小姐这番话是把你当成天帝说的。此时此地,我并没有要加害帝国的意图,所以──」
『盯紧前方吧。这里可是战场。』
就在天帝毫不留情地回话的同时──
蓝色巨人──海之虚构星灵朝着爱丽丝发起袭击。
它在地面上滑行。
像在冰上溜冰一般,怪物的动作看似缓慢,却是以惊人的速度突击而来。
「剑啊!」
预先准备好的水分逐渐凝固。
以爱丽丝的星灵术所形成的冰之巨剑,朝着扑向此地的蓝色巨人胸口直直刺去──至少看起来是这么一回事。
就连在一旁看着事发经过的伊思卡也这么认为。
爱丽丝射出的冰剑扎进「海之虚构星灵」的体内────
随即瞄准爱丽丝飞了回来。
「咦?」
星灵的自动防卫没有生效。
因为是以爱丽丝的星灵术产生的冰块,所以爱丽丝的星灵不将之视为威胁。
……滋。
冰刃刺穿物体的沉重声响传来。
瞄准了爱丽丝射来的冰块,在千钧一发之际深深刺进挺身保护爱丽丝的巨人像。
「爱丽丝大人,请退开!」
「唔!」
爱丽丝勉强向后一跳。
她脸上的表情愈来愈难看。
「……居然反弹了本小姐的星灵术!」
光是交手这么一次,就足以让爱丽丝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干涉星灵术。
大概是名为虚构星灵的巨人所具备的功能吧。那恐怕是彷佛用镜子反射光芒般,将星灵术回击给对手的能力。
──是星灵使的天敌。
不过──
就算亲眼目睹了如此难缠的敌人,磷的脑筋仍旧动得飞快。
「把这家伙揍飞出去!」
磷下令道。
巨人像举起粗壮的手臂,将朝着爱丽丝逼近的蓝色巨人轰飞出去。
霹哩。
虚构星灵被巨人像拳头打中的部位,迸出了少许裂痕。
「果然,它能回击的只有星灵能量而已!」
冰之星灵使能造出冰块。
土之星灵使则是能操纵土壤。不过后者所操控的是真正的土块,巨人像也只是被星灵术操控的大量沙土,因此拳头不会受到回击的影响。
物理性的破坏是有效的。
想要打败这只名为虚构星灵的怪物,只要用星灵术以外的手段即可。
「用枪!帝国士兵,该你们上场了!」
「这可难说。」
阵轻声低喃。
听到他这句低语的,应该只有离得最近的自己吧。
「队长、音音,都别动。」
「咦!」
「阵哥,为什么要阻止我们!」
「由我开枪。」
没等两人回答,阵以不到一秒钟的动作,就举起了狙击枪锁定目标。
他的目标是另一只──以惊人的速度朝着第九○七部队滑行逼近的红色巨人。他朝着怪物的膝盖开枪。
血沫飞溅。
理应贯穿虚构星灵的子弹,却撕裂了阵的肩膀。
「阿阵!」
「队长,别开枪……和我想的一样,是最糟糕的状况。虽然不晓得运作的原理!」
阵按着伤口向后退去。
几滴鲜血也随之滴落在大地上。
「红色的家伙会反弹物理攻击。」
海(蓝)之虚构星灵会反弹星灵能量。
地(红)之虚构星灵则是能反弹物理冲击。
两种不同颜色的巨人。
在其中一只反弹星灵能量的当下,就已经能猜出另一只的特性了。
子弹被弹了回来。
不只是子弹,就连帝国的大炮和飞弹都无法奏效。
……所以阵才会灵机一动。
……那一瞬间的狙击早已算到了各种可能性。
于是他特地瞄准了膝盖。
正因为阵是以「就算被反弹也不碍事」的角度开枪,反弹回来的子弹才会只在肩膀上留下一点小伤。
「真是一群怪物,这种能力也太难应付了吧……!」
磷不甘心地咬紧了臼齿。
──天敌。
星灵使面对海之虚构星灵时,会变得毫无用武之地。
帝国军面对地之虚构星灵时,会变得毫无用武之地。
真正的魔女没有说谎。
这两只怪物确实都具备了能够孤身摧毁帝国和皇厅的危险性(可能性)。
「不过!只要交换目标就能解决它们了!」
米司蜜丝队长举起手枪,转而瞄准另一个目标。
她的枪口对准了海之虚构星灵。子弹能对蓝色的巨人奏效。
「咱们挑蓝色的下手!」
但在她开枪之前。
两只巨人先一步咏唱起近似魔女咒文的话语。
──『corna killsies【炎/蓝】。』
──『ryphe fulis【雷/红】。』
火焰和闪光随之迸散。
大地的裂缝窜出蓝色的火焰,并洒出大量火星。
云朵的裂缝射下震天价响的红色闪电。
火焰和闪电都以大规模雪崩般的气势直扑而来。大气被烧得焦灼,柏油路也被燃烧殆尽,眼看一切都要遭到吞噬──
无路可逃。
这一记攻击的范围之大,连关卡的广场都能被吞没殆尽。在察觉到此事的瞬间,伊思卡和身后的爱丽丝同时展开行动。
「墙壁啊!」
「退下!」
爱丽丝造出的冰墙挡下了火焰。
而伊思卡则是蹬着冰墙内侧的凹陷处,高高地跳上半空。
──雷光倾注而下。
他凭借的是一股直觉。雷电若是以地面为目标,会从哪个位置向下击发?伊思卡高举星剑,对上了以远超乎人类反射神经的速度劈落的雷电。
「……喝!」
剑尖触碰到了闪电的边缘。
被星剑斩断的红光化为无数光丝,像融入天空似的消失无踪。
然而──
他没有澈底砍断。
星剑砍到的,仅是从空中落下的一部分闪电。即使强如伊思卡,也是仰仗直觉,才神乎其技地砍断了闪电。
没能澈底砍断的雷击分岔为无数道光芒,而其中一道强光瞄准了待在后方的粉金发少女。
「……糟糕,希丝蓓尔!」
「呜!」
希丝蓓尔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
面对宛如猛兽般袭来的雷击,她只能害怕地睁大双眼──
「笨徒弟。」
黑色的闪光砍断了这道雷击。
这一剑出自跳到希丝蓓尔面前的黑钢剑奴克洛斯威尔。
「别劳驾我这个隐居人士出手。」
「……那、那个……谢谢、您……?」
「咏梅伦根。」
师父(克洛斯威尔)手握与星剑相似的长刀,以不快的口吻呼喊天帝。
「把数量减少一些。」
『克洛,你真是博爱呢。』
银发兽人抓着璃洒的手,虚弱地微微露出苦笑。
『拜托你们啦,星灵们,把梅伦提到的人们搬到离这里七百公尺的地方。对象包括梅伦、克洛、希丝蓓尔公主──』
「什、什么!你、你要对本宫做什么!」
『还有──』
天帝把希丝蓓尔的话语当成耳边风,转头看向身后。
他伸手指向倒在地上的无数人们。
『帝国军与星灵部队(倒在那边的人类)他们全部。』
嗡──
有着黏稠外型的白色墙壁,像发出了低鸣似的摊开。
虽然是难以适应的光景,不过根据天帝的说法,这片蠕动的墙壁似乎是负责防卫星球的星灵群体。
『这是特别服务喔,爱丽丝莉洁公主。梅伦会帮你把你的士兵──还有你的妹妹带走,不让他们扯你的后腿。』
「什么!你、你说谁会扯后腿了!本宫可是──」
『带走。』
天帝打了个响指。
看似白色黏液的物体转化为发光的薄膜,下一瞬间,它便包覆了天帝、师父、希丝蓓尔以及广场上的帝国军与星灵部队,传送到别处。
前往国境关卡的外围。
「唉,陛下,您居然把咱留在这里吗!」
璃洒轻轻露出了苦笑。
「真倒楣呀。咱可是陛下的参谋,根本不该上前线打打杀杀,而是该在有空调的办公室里喝着咖啡──」
「闭上嘴巴乖乖干活。」
磷无情地喝斥了一句。
她掀起裙子,握住藏在裙子底下的短剑。
「爱丽丝大人,这个戴眼镜的女人是人造星灵使。她能用星灵之线绑住对象,您可以视为专精支援的能力。」
「咱的星灵被人起底了!」
「你和爱丽丝大人对付红色(另一只),我负责蓝色(这一只)。」
烈焰喷发。
飞窜的蓝色火焰像要包覆住关卡的广场似的,从柏油路延烧到两旁的草坪。广场的各处都升起了浓浓的黑烟──
而战场也被一分为二。
海之虚构星灵由磷和第九○七部队(伊思卡等人)对付。
地之虚构星灵则由爱丽丝和璃洒应对。
「磷!」
在蓝色火星飞舞的同时,爱丽丝对着随从拉开了嗓子喊道:
「不用担心本小姐!你好好保护自己──」
『veiz【爪】。』
「唔!」
十字型的长枪疾飞而至。
就在爱丽丝分心关注磷的那一瞬间,红色巨人扔出了手中的长枪。
「绑住它!」
自地表延伸的冰之藤蔓,从空中挡下掷出的长枪。啪啦啪啦……爱丽丝侧眼看着长枪被冰之藤蔓纠缠分解、归还于大地的光景。
「打断淑女(Lady)讲话也太没礼貌了。如果是姊姊大人的部下,就该更──」
『veiz【爪】。』
「……唔!真的很没礼貌耶!」
地之虚构星灵再次召唤长枪。
巨人单手抓着长枪,再次势不可挡地袭向爱丽丝。
……原来如此,对方不具备思考的能力。
……就只是渴望见血的野兽罢了!
她先入为主地认为,对方若是伊莉蒂雅的部下,那应该会具备一定程度的智慧。
但这只巨人只是单纯的暴君。
现身于地表的它们,视摧毁一切为生存目的。
「既然如此,本小姐也不会客气了!」
冰祸•千枚棘吹雪。
数以百计的冰之剑凭空显现,覆盖了上方的天空。
而地面和冻结的长椅也接连长出冰之剑。
──水泄不通的包围网。
不只是头顶上方,冰之剑全方位地包围住虚构星灵。
「贯穿它!」
冰剑宛如骤雨般落下。
这一瞬间,红色巨人动了。它高举红土色的长枪扫过天空──而这一挥便掀起了暴风雨般的强烈旋风。
轰!
遭到扯裂的大气发出悲鸣。
瞄准巨人发射的冰剑被地之虚构星灵所刮起的烈风阻扰,纷纷像落叶般被吹散开来。
「……骗人的吧?」
这并非什么特别的技术或者星灵术。
只是仗着一股怪力挥动长枪,利用挥动时产生的强风打散这一千把冰剑。
怪力乱神。
究竟得用上多大的力量挥舞长枪,才能引发这阵惊世骇俗的强风?
就在长枪的枪尖──
对准自己胸口的瞬间,爱丽丝全身上下都失去了血色。
不妙。
「藤蔓啊,阻止它!」
架起长枪的虚构星灵向前突击。
巨人滑行的速度极快,甚至掀翻了马路的柏油。为了停下它的动作,冰之藤蔓遵从爱丽丝的命令,朝着巨人包覆而去。
本应如此──
……霹哩。
冰之藤蔓却在爱丽丝的面前被一举扯断。
巨人的突击势如破竹。
它轻而易举地扫倒冰墙,瞄准爱丽丝挥下红土之枪──却没能击中她。
地之虚构星灵停下了动作。
就在它劈下长枪的前一刻。
几乎看不见的──比头发更加纤细的「丝线」一层又一层地缠住了巨人的膝盖和脖子。
星灵之线虽然比冰之藤蔓更为纤细,却紧紧拉住了虚构星灵。
「……哎,既然这是陛下的命令。」
在离爱丽丝有段距离的位置。
看似坐壁上观的璃洒,此时缓缓地张开双手。
她的手中浮现了小小的光之宝珠。宝珠在空中迸开化为丝线,缓缓地朝着广场的各处延伸。
「咱的是星球第四世代的『纺织』之星灵。如此这般,虽然咱们看彼此不顺眼,但还是暂且携手合作吧,冰祸魔女小姐。」
「…………」
「哎呀,你不喜欢被人称作魔女吗?咱一不小心就顺着习惯开口了。」
「……不。」
在眼镜的镜片底下,璃洒露出了明显是在挖苦人的笑容。
而爱丽丝则是展露出不带一丝杂质的笑脸回应道:
「谢谢你。你刚才救了我一命。」
「那就请你快快出招吧。趁着咱还抓得住这巨人的时候──『收缩』。」
叽──
星灵之线陷进虚构星灵的脖子。比头发更细的星灵之线,束缚了怪力乱神的狂暴巨人。
这时──
爱丽丝所射出的冰剑,正确无误地刺中地之虚构星灵。
『──────喔喔喔!』
巨人发出愤怒的咆哮。
奏效了。即便爱丽丝的星灵术会被海之虚构星灵反弹,但对于地之虚构星灵就成了弱点。
「照这样继续进攻!把它困在原地!」
「这是当然。『纺织』虽然有着难以命中的缺点,但只要缠上了对手,就是必胜的利器。还请尽管放手一搏…………嗯?」
不对劲。
捆住巨人全身上下的丝线,在这时传来了微弱的反应。璃洒从中感受到难以言喻的奇妙触感,不禁眯细的双眼。
丝线正在穿透物体。
宛如缠上的是空气或流水似的──从丝线传来的手感正逐渐变得稀薄且无力。
她明明已经澈底困住了地之虚构星灵。
「总觉得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啊。爱丽丝莉洁公主,快快给它一个痛快────唔!」
异变横生。
璃洒的话还没说完,眼前的巨人便在这时产生了「变化」。
═══
第八国境关卡,广场北侧──
这一带依然被蓝色烈焰的火花笼罩,草坪逐渐染上焦黑的色泽。
「再来一只!」
磷伸出一只手碰触地面。
土沙翻搅,缓缓形成第二只巨人像。
「和刚才看到的一样,巨人像的拳击可以在怪物的表面打出裂痕。虽然在对付星灵术的时候所向无敌,但那家伙害怕物理性的冲击!」
「伤势也没有恢复的迹象喔!」
音音接着喊道。
她举起帝国军的制式步枪,瞄准了蓝色巨人──海之虚构星灵。
「只要持续开枪,音音我们的枪枝肯定也能摧毁它。队长!」
「那、那还用说!」
米司蜜丝队长站到了音音身旁。
而阵也在后方架起狙击枪,摆出了由自己(伊思卡)打头阵的队形。
「帝国剑士。」
「我知道。」
磷和巨人像朝着蓝色巨人直奔而去。她走的是距离最短的直线路径。
伊思卡紧跟在后。
……磷的短剑和巨人像的拳头。
……而我的星剑也不例外。对于那个巨人来说,这些攻击都无异于剧毒。
能对它造成致命伤。
海之虚构星灵理当说什么都不想承受我方的攻击才是。
那它为什么还要主动出击?
是为了迎战,还是为了闪躲?
……它若是想用蓝色的火焰迎战,我就会用星剑连同火焰一同斩断。
……假如它想在闪躲之后逃跑,就会挨上队长、音音和阵击发的子弹。
就棋局上来说,我方占尽了上风。
无论是迎战或是逃亡,巨人都会被逼入绝境。不只是伊思卡,就连磷、队长、音音和阵都料想得到这样的未来──
『corna killsies【炎/蓝】。』
「……是火焰吗!磷,快停下来!」
伊思卡越过磷,站上最前线。
熊熊燃烧的蓝色火焰形成漩涡,而伊思卡更近一步地向前踏出。
──用星剑斩断火焰。
然而──
火焰的目标既不是伊思卡,也不是磷,更不是后方的第九○七部队。
巨人燃烧起来。
蓝色巨人的全身上下很快就被蓝色的火焰吞噬殆尽。
「什么!」
伊思卡反射性地停下脚步。
尽管燃烧的火势确实让他不敢轻易靠近,但更重要的原因,还是伊思卡的大脑对这出乎意料的状况给出了「别靠近」的警讯。在这段期间,火势仍然持续延烧,不仅烤焦柏油路,还吞噬了长椅,让周遭陷入一片火海。
「……是打算自我毁灭吗?」
「……不对……」
冷汗滑过自己的脸颊。
蓝色巨人被凶猛的火势吞没,逐渐变得看不见它的身影──
「那是迷彩!」
「咦?」
「磷,用巨人像保护自己!」
啵。
磷的身旁炸开了一团火焰。
燃烧的火焰化为浪涛,蓝色巨人从中窜出。
「什么!巨人像!」
巨人像将磷一把推开。
就在磷乘着猛烈的气势浮上半空的同一时间,长枪划出一道闪光,将巨人像壮硕的身躯分解成无数细沙。
「……居然能躲在火焰里移动!」
阵扣下了扳机,而米司蜜丝队长和音音也跟着开枪。
三人射出的子弹都扑了空。因为在子弹射出的当下,海之虚构星灵已经再次消失在蓝色火焰的漩涡之中。
……蓝色巨人会缠绕蓝色的火焰,还能躲在火焰中发起奇袭。
……这根本不是迷彩,是和火焰同化了!
「唔!」
伊思卡用星剑砍断逼近的火柱,却无法阻止蔓延的火势。
火舌爬上了草坪和树木,让失火的区域急遽扩大。海之虚构星灵能够自由移动的支配领域(Territory)也随之增加。
……如果换做是爱丽丝?
……爱丽丝的冰能扑灭这些火势吗?
不对,不能这么做。
海之虚构星灵会反弹星灵术。若是释放出足以扑灭这场火势的强烈寒气,却遭到反弹,反而是我方会蒙受巨大的伤害。
「阵哥!无法狙击火焰里的目标!」
「我追不上啦。碍事的东西太多了。」
这都得归咎于火焰的轰隆声与热浪的肆虐。
海之虚构星灵一旦躲入火焰之中,阵就无法正确地锁定它的气息。况且飞上半空的火星也遮蔽着视野。
「音音,别靠火焰太近。那个怪物随时都有可能从火里冲出来!」
「我、我知道……可是火势实在太旺了……!」
音音向后退去。
而在这段时间里,火舌依旧缓缓地覆盖整个广场,像要从四面八方包围众人似的。
「啧,队长,快退后!」
「────」
「喂,队长……队长?」
阵转过半张脸看向米司蜜丝队长──
却看到她正呆站在地。米司蜜丝队长不知在喃喃自语些什么,即便状况危急,她也像是对现状一无所知,以半梦半醒的模样站着不动。
「…………火焰……?被包围…………?奇怪……呃……那个……」
「喂,队长,你怎么了!」
「……对了……在独立国家(阿萨米拉)的时候…………人家……那时候是怎么办到的……」
阵虽然抓住她的肩膀,但米司蜜丝仍旧没有反应。
她连眨眼都忘了,只是面对着熊熊燃烧的火焰。
「队长,快退下!」
「队长,危险呀!」
音音和阵一左一右地抓住她的手臂,将米司蜜丝向后一拉。
米司蜜丝队长的身子向后用力一倒。而在不到一秒之后,虚构星灵从火焰中掷出的长枪就贯穿了她原本所在的位置。
要是两人没有动作,米司蜜丝肯定会在毫无抵抗的状态下被长枪贯穿吧。
然而,她还是一脸茫然。
「帝国剑士!队长(米司蜜丝)是怎么了!」
「我也不懂。米司蜜丝队长,您怎么了!」
「……唔!」
米司蜜丝队长睁开了眼睛。
这不是因为她听见伊思卡的呼唤──她凝视的依旧是眼前的火焰。
「……『So E lu emne xel noi Es.(接受我吧)』?」
「队长!」
「不对,帝国剑士,你先别急。难道说,她在这种紧急状况下……」
磷倒抽了一口气。
她看着米司蜜丝一直按住的左肩──也就是星纹所在的部位。
「要觉醒了吗!」
她要觉醒为一名星灵使了?
对于身为帝国人的伊思卡来说,他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觉醒,究竟是不幸还是走运。与此同时,磷则是苦涩地歪起了脸庞。
「……时机太糟了。星灵使在觉醒之际,会听到寄宿在自己身上的星灵之声。只有在这个瞬间,星灵使会陷入梦魂颠倒的状态,现在的她没有防备!」
「你说什么!」
被磷这么一说,伊思卡也有了头绪。
在希丝蓓尔以「灯」重现的一百年前,始祖艾芙的觉醒正是呈现如出一辙的状态。
「人家是谁?」
「……咦?喂,那是什么意思啊!艾芙干姊!」
「人家……我……人家……是……什么东西…………是、是人类……还是星灵…………?」
就连干弟弟(克洛斯威尔)的呼唤也得不到她的应答。
始祖当时的身影,和这个瞬间的米司蜜丝重叠在一起。
……但就如磷所说,时机实在太糟糕了。
……偏偏挑在这种交战到一半的情况下觉醒!
火焰势若猛虎。
熊熊燃烧的火焰没对一行人留情,不仅洒下了大量的火星,还伴随着能烧焦身躯的炽烈热浪席卷而来。
烈焰扑向了毫无防备地呆立原地的米司蜜丝队长。
「队长!」
「队长,快点避开!」
磷伸出了手,伊思卡则是手握星剑挡在她的身前。
蓝色的火柱宛如滔天巨浪直扑而下──
然后。
火焰──消失了。
「……咦?」
用力握着星剑的伊思卡,站在原地眨了眨眼。
发生什么事了?
包覆己方的火势逐渐减弱,原本能烫伤肌肤的炽烈热浪也慢慢平息下来。
吹来的风并不热。
原本让人汗流浃背的热风,如今变成有如春风的和煦微风。
「队长她……!」
阵嘶哑着嗓子吼道:
「在独立国家也发生过同样的现象!伊思卡,这阵风是队长的星灵术!」
「这是她的星灵术?」
在众人的头顶上方──
一道道闪烁着耀眼绿色的光芒,像在卷动气流似的充斥着大气。
那是与米司蜜丝肩上星纹同样颜色的风。
「风之星灵术?这是什么类型的术?为什么虚构星灵的火焰逐渐消失了?」
磷仰望着天空大喊。
伊思卡也有同感。即便有师父传授给自己的大量星灵知识,伊思卡也想不到能产生类似效果的星灵。
然而──
「查证(那个)可以晚点再说……!」
察觉到火焰迸窜的气息,让伊思卡宛如陀螺般扭过身子。
──海之虚构星灵。
热浪和火星都消失了。
由于熊熊燃烧的支配领域逐渐缩小,让他得以察觉到敌人的气息。
「阵!」
「在那里啊。」
阵扣下扳机。
击发的子弹撕裂了蓝色火柱,贯穿了潜藏在后方的怪物。
『──────喔喔喔!』
愤怒的咆哮。
火焰大幅摇曳,而蓝色巨人也像是雾气散去似的显现身形。
『corna killsies【炎/蓝】。』
「又打算让火焰缠身吗?才不会让你得逞!」
磷同时掷出两手握持的短刀。
土之巨人像也蹬踏着大地发出地鸣,朝着海之虚构星灵举起拳头。
只差一击。
若能在迸出裂痕的表皮上头再次施予重击,这只怪物肯定会化为无数的玻璃碎片消散殆尽。
就在最后一回合的攻防即将上演的瞬间──
异变。
在伊思卡等人的面前,蓝色巨人发生了某种变化。
蓝色巨人染上了「红色」。
巨人从宛如澄澈海水般的蓝色,变成了红土般的赤浊色。
那实在发生得太过突然。
真的是眨眼之间的变化。
「……怎么可能!」
磷的表情僵住了。
虚构星灵染上了红色。
就在土之巨人像的拳头触及表皮的瞬间,随着一阵轰然巨响,巨人像手肘以下的部位化为了碎屑炸飞开来。
冲击被反弹回来了。
不会错的,这是能反弹物理冲击的──「地之虚构星灵」的特性。
「磷,停手!」
「呜……!」
磷交叉起双手,勉强造出沙之盾护住头部。
短刀随即刺上去。当然,这是被地之虚构星灵反弹的结果。
「怎么会!」
音音连忙垂下枪口。
子弹对这只红色巨人不起作用。要是遭到反弹,反而是己方会受到伤害。
「居然有两只红色巨人!」
「不对,音音,你仔细看。」
阵用狙击枪的枪口指向地之虚构星灵的腿部和肩部。
上头扎着好几把冰之剑。
除此之外,也看得到璃洒以星灵术造出的丝线缠绕在上头。
「……它和另一头的家伙对调了!」
地之虚构星灵与海之虚构星灵。
这两只其实是一体的存在。一旦察觉到双方陷入绝境,就会交换彼此的身躯。换句话说,在另一侧交战的爱丽丝等人……
──惨叫声。
来自广场的深处。
如此遥远的距离,理应听不见喊叫声。然而伊思卡却觉得自己听见了少女(爱丽丝)痛苦的哀号。
═══
这世上不存在能反弹星灵术的星灵术。
也不存在能反弹星灵术的武器。
对爱丽丝而言──
自己的星灵术会被原封不动地反弹一事,是她纵横战场至今从未发生过的现象。
「……怎么会?」
从红色变为蓝色。
在爱丽丝的面前,地之虚构星灵变成了海之虚构星灵的颜色。
数十把冰之剑随之砸落。
这些冰之剑在触碰到海之虚构星灵肉体的瞬间,便四面八方地反弹回来。
「……唔,盾!」
矗立的冰柱挡下了反弹回来的冰剑。
冰与冰剧烈冲突。
雪白的寒气四下狂吹,广场周遭盖上一层白霭,宛如永昼之夜。
「哎呀,公主,真是多亏了你才捡回一命。差点连咱都要被那些冰剑戳穿了呢。」
「……星灵的力量太强……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呢。」
冰柱被扎得千疮百孔。
爱丽丝透过冰柱的缝隙瞪视着海之虚构星灵,有些难受地按住左手肘。
左手臂微微红肿,还受到些许撕裂伤。
由于反弹的冰柱数量实在过多,她匆忙施放的盾牌来不及全数挡下。
……居然被自己的星灵术伤到。
……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你的丝线呢?」
「派不上用场喔。」
璃洒操纵起丝线。
丝线松弛得像弹性疲乏的橡胶般,缓缓回到璃洒的掌心。
「咱原本想测试丝线会以何种形式反弹,结果在触碰到那家伙之前,好像就会被弹开呢。」
海之虚构星灵无法以星灵术对付。
爱丽丝的冰和璃洒的丝线也不例外。
「本小姐明白一件事了。那只巨人身上没有称为要害的部位,就算朝着全身上下同时攻击,星灵术也会被悉数反弹。」
「要举手投降了吗?」
「这可难说──墙壁啊,向上窜升吧!」
她对着天空举起右手。
在爱丽丝的命令下,冰墙筑出可以媲美摩天大楼的高度。
这成了包围海之虚构星灵的冰之监牢。
「只要不让星灵术打在它身上,就不会被反弹。换句话说,只要将它关起来就行了。」
「哦?那接下来有何打算?」
「快跑!」
跟上本小姐──
爱丽丝使了个眼色后,随即在结冰的广场上飞奔。
「趁着那家伙被关住的空档,我们要交换彼此的位置。我们对付红色,伊思卡他们对付蓝色──让彼此对付擅长的敌人。」
「就算咱们互换位置,敌人说不定也会再次对调呀?」
「它们办不到。那两只对调的能力无法接连使用。或许是发动有条件限制,也可能是得等上一段时间才能再次发动。」
举例来说,就像爱丽丝的大冰祸。
这虽然是体现了「冰祸魔女」这个外号的大绝招,但实际上在发动之际,还需要满足「大冰祸范围之内的温度已经降至足够的低点」的隐藏条件。
而且无法连续使用。若想再次使用,就得间隔至少一个小时的冷却时间。
因为星灵的力量也并非无穷无尽。
「要是能连续使用,早该在磷的巨人像给它第一拳的时候就对调了。但它们并没有这么做,大概是想当成最后的杀手锏吧。」
「原──来如此,您真是慧眼过人呢。」
跑在身旁的璃洒一脸佩服地说着。
「咱原本想挖苦您『真不愧是魔女公主,对同类就是知之甚详』,但还是收敛一些吧。」
「这算得上收敛吗?」
「是呀。话说回来,爱丽丝莉洁公主,您刚才提议的是『咱们对付红色,伊思卡他们对付蓝色』,为何您指名的不是磷,而是伊思卡呢?」
「~~~~~~唔唔唔!」
爱丽丝的嘴里迸出了不成声的话语。
她几乎是在无意识之下开口的。或许是因为自己比谁都明白伊思卡有多强大,才会在紧要关头报上了他的名字。
「您认识他?」
「没这回事!呃,刚才是因为……哎哟,烦死人了。现在哪是说这些话的时──」
『corna killsies【炎/蓝】。』
暴风袭来。
在迈步狂奔的爱丽丝和璃洒的背后,一道火焰轰飞了冰之监牢和树木。
「……它已经毁掉监牢了吗!」
海之虚构星灵从监牢中一跃而出。
巨人的身影没入了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
从爱丽丝旁侧的火柱跳出来。
「唔!被它绕到前面了!」
巨人在火焰之中进行了瞬间传送。
四下延烧的蓝色火焰,乃是海之虚构星灵的支配领域。看来蓝色巨人有着能在火焰之中自由移动的能力。
「……看样子它不打算让我们通过呢。这也表示它很不想让我们交换作战目标呢。」
蓝色巨人挡住去路。
爱丽丝仰望着巨人缠绕火焰的壮烈身姿,呼出一口长气。
「这样啊,那么本小姐就──」
就在这时──
一声枪响自遥远的彼端响起。
═══
第八国境关卡,广场北侧。
难以言喻的诅咒之声响彻四周。
──『ryphe fulis【雷/红】。』
云朵的缝隙拉出一道红色雷电,撕裂了大气向下劈落。
「是那道闪电!帝国剑士!」
「趴下!」
大地遵照磷的命令高高隆起。
伊思卡踏着这道斜坡跳上高空,朝着直直劈落的闪光浑然忘我地举起星剑。
刀刃划开了电击──
『veiz【爪】。』
「唔!」
红土色的长枪。
地之虚构星灵预料到了伊思卡劈开雷击的行动,打算趁着他露出破绽的瞬间掷出长枪。但就在投掷长枪的前一瞬,一颗子弹打穿了长枪的枪尖。
「伊思卡哥!」
「……音音,谢了!」
伊思卡在落地后,再次蹬地疾奔。
他瞄准了重新生成长枪的巨人,不容分说地朝着巨人的怀中冲去。
『────』
巨人有了反应。
一看到伊思卡试图接近,巨人立即解除制造到一半的长枪,朝着后方退去。
「是害怕这把星剑吗?」
果然如此。
伊思卡虽然也只是仰仗直觉,但能够反弹物理冲击的地之虚构星灵,果然也会被星剑所伤。
一看到自己(伊思卡)逼近,就迅捷无伦地产生了反应──这便是最有力的证据。
……既然星剑伤得了它。
……那就和对上星灵使没什么两样!
他朝着敌人的怀中冲去。
伊思卡斩断了来犯的各种攻击,打算在对手使出星灵术之前速战速决。
然而──
伊思卡所构筑的战术,却因为一个意料之外的状况而功亏一篑。
「…………呜……啊……!」
细若蚊鸣的呢喃。
在伊思卡、阵、音音和磷的视野之中,娇小的女队长蓦地双膝一软,就这么跪倒在地。
「队长!」
离她最近的磷试图伸手,但在一瞬间犹豫了一下。
地之虚构星灵已近在眼前。若是上前接住米司蜜丝队长,必然会陷入毫无防备的状态。究竟是要帮她一把,还是弃之不顾?
她感到犹豫的时间恐怕还不到零点一秒吧。
「……啊啊,可恶!」
磷接住了缓缓倒地的米司蜜丝队长。
地之虚构星灵俯瞰着空不出双手、无从防备的磷,挥下红土之枪。
只见枪尖对准磷的脑袋──
「你知道吧!」
「我知道。」
清脆的声音响起。
劈落而下的长枪枪尖,被伊思卡刺出的星剑抵住了。
长剑与长枪。
彼此就着剑尖比拼起力气。彷佛在刮擦玻璃般的「叽叽」噪音传遍四周。
「磷,把队长带到后面!」
「────不用,保持这样就好。」
伊思卡与虚构星灵短兵相接。
声音则是从自己的身旁传来。
「所有人都别动。伊思卡,你继续压制那个大块头。」
「阵!」
「队长已经完成任务了,接下来就是部下的工作啦。」
阵架起了狙击枪。
看到他将枪口笔直对准了地之虚构星灵,所有人都以为自己眼花了。
明明子弹会被它反弹回来!
「阵哥?」
「住手,你到底在想什么!」
「────────」
音音和磷虽然拉高了嗓门,但银发的狙击手却是沉默以对。
不对,他根本没听见两人的声音。阵展现了让旁观的伊思卡都不禁睁大双眼的专注力,凝视着红色的巨人。
「帝国军的武器拿这只怪物没辙,所有的武器都会被反弹回来。」
「阵哥!就、就是说呀!所以──」
「那不是很好吗?」
枪声。
伴随着这声宣言射出的一颗子弹,像被地之虚构精灵吸引过去似的,穿透了虚空向前突进。
碰撞,然后反弹。
被反弹回来的子弹掠过阵的脸颊,穿透音音和磷之间的缝隙,飞过了广场,然后────
贯穿了位于另一侧的海之虚构星灵。
发生什么事了?
所有人想必都以为自己眼花了吧。
无论是将子弹反弹回去的地之虚构星灵。
或是被子弹击中的海之虚构星灵,肯定都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
「就是这么回事。」
唯独一人──
利用了地之虚构星灵打出跳弹,并贯穿目标的狙击手,冷淡地点了点头。
「因为我找到了绝佳的反射角度啊。」
(插图011)
『────────喔喔喔!』
那是死前的惨叫。
霹哩……啪叽……
被子弹贯穿的海之虚构星灵,其表皮化为光之碎片,接连从身上剥离。
然而,怪物尚未倒下。
即便肉体逐渐崩溃,它仍然遁入火焰之中消失了。
下一瞬间,在磷抱着失去意识的米司蜜丝队长的当下,她身后燃烧的火焰微微摇晃了一下。
「磷,小心后面!」
海之虚构星灵孤注一掷地发起攻势。
巨人手中的长枪枪尖分岔成两股。分岔的枪尖同时对准了磷和米司蜜丝队长,眼看就要刺穿她们──
「那是咱的同僚。」
「那是本小姐的随从。」
长枪刺空了。
突然延伸而至的星灵之线缠绕住动弹不得的磷和米司蜜丝队长,将两人拉到后方。
而长枪的枪尖则是被自地面窜出的冰墙挡下。
「使徒圣大人,你收割的可真是时候。」
「多亏你的亮眼表现呀,阵阵。」
璃洒操控着星灵之线这么说道。
而在她的身后,被强风吹起长发的爱丽丝正迈步而至。
『喔喔喔喔!』
海之虚构星灵缓缓倒下。
它的肉体蓦地窜出火焰,蓝色的肉体转化为蓝色的火柱。
自爆。
巨人以崩溃的肉体作为燃料,让火焰烧得更加旺盛,并将身体朝着磷和米司蜜丝队长倒去,打算和两人同归于尽。这时──
「伊思卡!」
「嗯。」
甚至不必开口提醒。
爱丽丝的话声成了一股助力──伊思卡挥下的黑之星剑,仅以一剑便将虚构星灵化为烈焰的巨大身躯砍倒在地。
『────』
海之虚构星灵,就此消灭。
但战斗并未就此结束。
还有一只──地之虚构星灵还处于几乎毫发无伤的状态。
「『上天之杖』啊,交于吾手。」
声音来自遥远的天际。
那道嗓音虽然稚嫩,却蕴含着深不见底的言语之力,让所有人不禁抬头看去。
没错。
仔细想想,最强大的那名星灵使正在此地。
「烦死人了。你们还没摆平啊?」
始祖涅比利斯。
娇小的少女高举右手,而一把形状扭曲的黑杖逐渐在她的手中成形。
不会吧。
「涅比利斯,等等!」
「我只帮这么一次。都趴下吧。」
趴下!
也不晓得是谁这么呐喊的──在场全员都向前飞扑,趴伏在地。
众人尽可能将头部贴近地面,爬往地之虚构星灵的相反方向。
他们捂住耳朵,闭上眼睛──
天之杖自苍穹坠落。
大气发出了悲鸣。
以长杖的坠落地点为中心,宛如世界末日的巨响响起,大地被切成了碎片,交杂着灼热和极冷的强风与冲击波四下狂吹。
极为强烈的光与冲击。
就算闭上双眼,其震撼之强也险些让人失去意识──
「…………」
睁开眼睛之后。
留下的只有巨大的坑洞。
在伊思卡起身之际,地之虚构星灵早已被消灭得不留痕迹。
4
坑洞冒着黑烟。
音音战战兢兢地看着钵状的大坑,过了一会儿才回过头来。
「……真是好奇怪的感觉。音音我们被那个始祖帮了一把?」
「以结果来说是这样。就不晓得她本人有没有帮忙的意愿了。」
阵则是坐在瓦砾上头。
在他的身旁,坐着同样把瓦砾当成椅子的希丝蓓尔。她正凝视着躺卧在地的米司蜜丝。
「希丝蓓尔,队长的状况如何?」
「不必担心,伊思卡。刚觉醒为星灵使的人类,经常会陷入类似的休克状态。不过,像她这样突然失去意识的案例并不多就是了。」
「……这样啊。」
伊思卡呼出了沉淀在肺里的空气。
自从传送到这座第八国境关卡,他就一直维持着紧张状态,此时总算能稍稍放松了。
而待在另一侧的两名女子想必也是同样的心情。
「爱丽丝大人,虽然这个问题问得有点晚了,但您怎么会在这里?」
「磷,一个优秀的随从,在这时的第一个问题应该是『您是否安然无恙?』才对喔。顺带一提,本小姐没有受伤。」
「……小的就是知道您会这样回覆,所以才省略不问的。」
爱丽丝拍落衣服上的尘埃。
而在后方待命的磷则是露出了有些不快的神情。
「小的原本希望爱丽丝大人能在皇厅等候呢。」
「本小姐很担心呀。因为始祖一醒来,就一副要去袭击帝国的样子,本小姐这才追出了王宫……不过,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爱丽丝讶异地瞪视着前方。
循着她的视线,便能看到象征帝国和皇厅的两大巨头,正以背靠铁丝网的姿势并肩而立。
『你不是打算袖手旁观吗?』
「我只是嫌那玩意儿碍眼。」
『你终于不打算毁灭帝国了?』
「我要毁了帝国。」
『但是帝国的幕后黑手说不定已经消失了喔。梅伦会在天守府等你,过来听梅伦解释吧。』
「你以为我会接受吗?」
『反正你很闲吧?』
实在是有些难以置信。
天帝咏梅伦根与始祖涅比利斯──本该是不共戴天的两名世仇,此时却展露出结识已久的氛围,正在心平气和地聊天。
看在爱丽丝眼里,肯定觉得莫名其妙吧。
……对喔,只有爱丽丝不明白这两人之间的关系。
……因为我们透过希丝蓓尔的「灯」,看过一百年前的往事。
始祖和天帝乃是旧识。
但两人已在百年前分道扬镳。而爱丽丝之所以会感到不安,恐怕是把两人看作随时都会因为某种契机而「开战」的敌对关系吧。
「……看来只是在浪费时间啊。」
褐肤少女以悻悻然的口气说道。
她离开了铁丝网并站起来。
「咏梅伦根,我不打算原谅帝国。不过……」
『不过?怎么了?』
「现在多了个比帝国更需要及早消灭的对手。你还是尽快做好准备吧。」
她转过身子。
在始祖背过天帝咏梅伦根的那一瞬间,她似乎不经意地瞥了自己(伊思卡)一眼,那难道是错觉吗?
「我讨厌帝国(这里),一点也不想多留片刻。」
像个在闹脾气的孩子似的──
始祖涅比利斯在道出感情用事的话语后,便穿过空间的裂缝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