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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话 临·石人(2 / 2)


我明明是刑警但还是自白吧,这也是我远离家乡的理由之一,不过事情至此还是不能不来见她一面,算是负起生产者的责任吧。



「……小扇,你在看什么?推理小说?密室解谜?」



「不不不,甚至不是文字作品喔。最近我也看了很多漫画。」



小扇说着让我看封面。



我顿时语塞。冷不防被阴了一次。



就像是埋伏已久等我上钩的作者姓名———「千石抚子」。



「发音好像不是她的本名『Nadeko』,而是常见的『Nadeshiko』。这是笔名吧。我觉得这名字很怪,但她本人果然也很在意吧。」



「……记得是出道的第三部作品?真厉害。」



总之,我说出这种不痛不痒的评语。



「销量好像不太好就是了。」



小扇说出会痛会痒的评语。



她就是这种人。



「不过,在特定圈子很受欢迎喔。说什么明明可爱却有黑暗面。啊啊,虽说有黑暗面,但我已经没去找她的麻烦了。这里的黑暗始终是千石小妹的黑暗。我个人很喜欢这部作品。」



小扇说完轻轻将书放在身旁。



从她小心翼翼的动作来看,应该不是谎言。



「放心,千石小妹在国中毕业的同时离开这座城镇。不必担心她在路上巧遇阿良良木学长,再度点燃浪漫的爱火。」



「我没担心这种事……」



没有吗?我搞不懂了。



我在那时候也没搞懂。



「记得她现在也和卧烟小姐有联络?我好像听过这件事……不对,好像不是卧烟小姐?是斧乃木小妹……」



「是的。听说她和阿良良木学长一样———和阿良良木警部补一样,以漫画家的身份对卧烟小姐言听计从。这代表卧烟小姐的计划也逐步加入这种娱乐方面的要素。」



「小扇,你还是一样无所不知呢。」



「我不是无所不知,知道的是您———阿良良木警部补。」



小扇以漆黑的双眼看着我这么说。



……好像是这样吧。



「但是别叫我警部补。我希望你永远叫我学长。」



「这是神原学姐的职责,但如果您这么希望,我悉听尊便。不过,阿良良木学长不是成为风说课的刑警,凯旋回到这所高中吗?如果只是想知道千石抚子老师的近况,看连载杂志的目录页就知道了。有事情要商量的话,我就奉陪吧。」



「与其说是商量……」



只是因为来到这里总不能不见面,我才造访这个幻想的一年三班,不过既然兆间前辈那么说,我就不能在这里说出搜查上的秘密。



对推理迷说出搜查上的秘密,这是推理小说的剧情进展。



而且就算有什么秘密瞒着小扇,恐怕也没用吧。



「嗯,是的。关于最近发生在直江津高中通学路的『随机袭击魔』事件,我也心痛不已。我正在捉弄的学生当中,也有几个人是刀割的受害者。」



……看来刚才面谈的孩子们之中,有数人正遭到小扇的魔掌。



这方面的受害程度可真的不是「随机袭击魔」或「镰鼬」那么简单,不过我无从对这方面插手……到头来,一旦被小扇缠上,都只能自己想办法解决。



像是我、神原或是千石那样。



「小扇,这不是你干的好事吧?」



「哎呀哎呀,您一直在怀疑我?哈哈!我真没信用耶。」



这不是好笑的事,而且既然受害者是直江津高中学生,我也不是没这么担忧过。只不过,突然从无辜的高中生背后动刀,不太像是小扇会有的暴力作风……



「无辜的高中生是吧。真的有这种人吗?」



「嗯?那是怎样?什么意思?」



「不不不,有某些特别的意思喔。」



「还真有?」



「无故被最喜欢的阿良良木学长怀疑,我深感遗憾,所以就给您一个小小的提示吧。因为成为阿良良木学长的助力是我的人生价值。不对,曾经是我的人生价值。」



听她改口以过去式再说一次,我深刻感觉到小扇已经不再被我束缚。



虽然自称忍野扇,但她如今也完全没有「忍野咩咩的侄女」这个立场。



黑暗成长茁壮之后,离巢自立。



基于这层意义,依然栖息在我影子里的忍,已经被她远远抛在后头。



她没有停滞,更胜于创造她的我。



「只给提示?不给答案?」



「我看起来像是这么亲切的学妹吗?」



「说来惊讶,一点都不像。」



「那么这份惊讶就是答案。不过,我是阿良良木学长的镜子。阿良良木学长自己也不是成材的学弟吧?」



「那当然。」



「提示就是,为什么『随机袭击魔』只锁定正在放学的学生背后。」



小扇说。



接下来由我接话。



「明明也可以在上学的时候锁定。」  



006



「嗯,这么说来确实没错。因为上下学都走那条通学路,只集中在放学的时候受害,让人觉得怪怪的。你有个相当敏锐的学友喔。」



在事件现场会合的兆间前辈夸奖我说。



小扇完全不是学友,而且如果前辈问这个提示有什么意义,我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说谜题变得愈来愈复杂,不过这确实像是小扇的作风。



兆间前辈没特别追问我这个「学友」的真实身份,说她去了教职员室一趟。



兆间前辈的「秘密场所」是教职员室吗?



我确实不能跟她去那里。



昔日的不良品行会令我愧疚不已。



「嗯,但我没预先告知就闯进去了,也就是所谓的现场判断。当年的老师也在,所以我们聊得很开心。老师还说我一点都没变。不过这是当然的。」



「……好奇问一下,兆间前辈,先不提现在,您将来有什么打算?总不能成为八十岁的老婆婆都还是一张娃娃脸吧?」



「你问得真直接耶。真要说的话,你不是也一样吗?」



虽然她这么指摘,但是我的不死之身严格来说是半桶水的不老不死,基于好坏两方面的意义来说,肯定都无法避免刻上岁月的痕迹。



但是,泥人就不一样了。



像是土偶不就维持数千年都一如往昔吗?



「到时候,总之只能化妆掩饰吧。回春的相反……要让肌肤出现皱折感。」



「不能拜托卧烟小姐,将灵魂转移到新的人偶吗?」



「像是你说的手折先生那样?如果做得到,我就不会这么辛苦了。因为爷爷奶奶用来让孙女留在现世的魔法几乎是禁咒。」



「禁咒……」



「不是同音的摇钱树喔。是禁忌的咒法。虽然强力,却因此难以变通。总之就算这样,或许十年二十年之后也会找到解咒的方法,所以就耐心等吧。幸好我是不死之身。」



虽然讲得像是等待新药研发的难症患者,不过兆间前辈原本就是罹患重病夭折,心境上或许大同小异吧。



我问了多余的问题,回到工作话题吧。



「所以,兆间前辈,您在教职员室有收获吗?」



「进度不太顺利。看得出他们比起查出『随机袭击魔』的真相,更倾向于隐瞒这波骚动。毕竟是私立的升学学校,我能理解他们的想法,但是对于解决事件的态度很消极。」



「直江津高中在这方面的体质,从以前到现在都没变耶。」



只是以我的状况来说,这种态度大多对我有利,所以我不方便多说什么……我在学的时候,曾经在夜晚的学校闹得天翻地覆。



虽然忘记至今,但我也曾经溜到楼顶。



不过,这种封闭的环境会产生拒绝上学的学生,这也是事实。这应该不是能够轻易解决的问题,但我希望将来想办法解决。



「也对。话是这么说,但我们当前还是解决我们负责的案件吧。到了这种地步,看来只能试着以现行犯逮捕了。如果是怪异就无法逮捕,但如果是『镰鼬』应该抓得到尾巴吧。」



兆间前辈说。



「刚好快到放学时间了,就在这里监视,目击学生背后被割的场面吧。如果没有目击者,由我们成为目击者就好。」



真积极的态度。



不过,若要旁观孩子被刀子攻击,我难以同意。这几乎等同于诱饵搜查。虽然这么讲好像很天真,但我希望防范犯罪于未然。



「我也这么想,不过实际上受害者都是毫发无伤。这边当然至少会赔偿制服费用,不过被盯上的高中生几乎没有风险。」



唔唔,我出声思考。



话是这么说,不过想到可能发生什么万一,我还是会犹豫。定点监视很像刑警会有的办案方式,不过要我只是看着高中生遇袭……



「请振作一点。因为你说的『只是看着』其实很难。」



兆间前辈「啪!」地拍手,像是在鼓舞我。



「和你跟周防小姐负责河岸案件那时候不一样,在这个场合,很可能产生观测者效应。我们再怎么巧妙躲在杂木林,只要感受到视线,『随机袭击魔』或许就不会现身。」



观测者效应。



观测行为本身会影响到观测对象……这个逻辑在验证超能力的时候也适用。



比方说,如果为了要看穿手法而采取敌对态度,占卜就不灵……即使不是「信者得救」,这个论点也比较有利于超自然这一边,不过听起来还是煞有其事。



不是新药,是自古以来的灵药———时间。



也就是安慰剂效应。



「是的。不过以我来说,我不会怀疑怪异实际上存在或是实际上不存在。话是这么说,但如果『随机袭击魔』的发动条件是『没人目击』,那么虽然牵强,还是可以大致说明受害高中生为何都是从背后遇袭。」



「确实可以说明。」



不是没有目击者的怪异现象,是没有目击者才会发生的怪异现象……这么一来,定点监视的搜查方式堪称只会造成反效果。



不对,如果我们的监视可以阻止「随机袭击魔」事件,就某方面来说是有效的做法吗?



「笨蛋。我们没办法一直监视这条通学路吧?风说课的业务是消灭所有风闻等级的怪异奇谭,不容许任何漏网之鱼,怎么可以小心翼翼放养一条鱼?」



「放养一条鱼」这个说法妙到值得申请专利,不过她在这方面说得对。



做事只看眼前,是我以前就有的坏毛病。



在这个场合,我该看的是背后,是背地里的关系。



「那么,要怎么做?虽说监视的时候不能被发现,不过能躲的场所果然只有杂木林吧……」



只是,即使躲在这唯一的死角,对方应该也会因此首先检查这个死角有没有监视的视线。



况且,既然这边的视线看得到对方,对方的视线也看得到我们。



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记得是这么说的?



「如果没死角,自己制造死角就好。阿良良木警部补,我们是『死』的专家吧?」



看来兆间前辈喜欢「如果没有某某东西,自己成为某某东西就好」或「如果没有某某东西,自己制造某某东西就好」之类的想法。无论在我这个人的人格各处怎么找,都找不到这种乐观的创意。



这也可以说「如果没有创意,自己拥有创意就好」吗?



「阿良良木警部补,不死之力如果不发挥在这里,那要发挥在哪里?」



「可以的话,我不想把不死之力发挥在任何地方……不过,咦,兆间前辈,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们是死的专家」这个前提以及「成为随机袭击魔的目击者」这个目标,我实在无法巧妙连结在一起。



这个泥人究竟想说什么?



「真迟钝耶。也就是说……我想想,阿良良木警部补,请你利用设置在那里的广角镜吧。」



「啊?」



「我说,请你站在远处,透过那面镜子监视通学路。以吸血鬼出类拔萃的视力,这种程度应该轻而易举吧?」



啊啊———原来如此。



透过镜子监视感觉一点都不简单,不过她说得没错,留在我体内的吸血鬼后遗症,使得我不必望远镜就能看清远处。



而且,看不见外型,不能看见外型的怪异,必须透过镜子来目击,这是源自神话时代的传统。



知名的蛇发女妖就是如此。



记得是利用镜子除妖的神话?



无论如何,小扇故意当着我的面阅读千石抚子老师的漫画,或许就是在埋这个伏笔。不对,果然只是在消遣我吧。



小扇最喜欢做这种会痛会痒的事。



「是的,而且镜子照不出吸血鬼。即使这边看得见,那边也看不见。」



兆间得意洋洋说出计划的核心,但是对不起,这时候我非得纠正才行。



「不好意思,我是镜子照得出来的那种吸血鬼……」



「你说什么?这种问题你就用毅力解决吧。」



这是能用毅力解决的问题吗?



以前镜子照不出我的时候,我吃了不少苦头……没想到五年后却非得努力让镜子照不出我,我的天啊。



不过,如果我做得到,不只是这次的案子,在今后的研修期间,肯定能确保相当的优势。将吸血鬼特性当成便利工具一点都不值得称赞(我就是因此吃了不少苦),但在风说课就不在此限。



不过,当然还是有其限度。



「既然是长官的命令,我也会尽力而为……但是不提我,兆间前辈您要怎么做?泥人具备什么有利于监视的特征吗……」



我书读得不多,所以不清楚。



泥人的某处刻着文字,这个刻印是唯一的弱点。我在某处听过这种情报……但是关于泥人这个怪异的特征,我只想得到这个。



兆间前辈以余光看着这样的我。



「阿良良木警部补,到头来,泥人的特征在于全身上下都是『土』。除此以外没有其他的特征。」



说完,兆间前辈再度拿出小水壶。  



007



从结论来说,监视没获得成果。



我在距离数百公尺远的半山腰睁大双眼注视广角镜(虽然拿出十足的干劲,却不知道镜子有没有照出我。实际尝试就觉得果然不是毅力能解决的问题),至于兆间前辈则是满身泥土,一直监视到太阳下山。



不只是满身泥土,是全身化为泥土一直监视。



像是忍者发动土遁术———可不只这么简单,兆间前辈将水壶的水往头顶淋下去,让泥土身体变得又湿又软。



之前说过她在碰水这方面和人鱼周防小姐完全相反,不过就某种意义来说,或许也可以说两人一模一样。



没有水分就会干燥,干透到裂开,她的这具肉体———这具「土」体确实必须随时补充水分(甚至可以借此修补损毁的部位,属于不死之身),但要是持续补给水分过度,反而会难以维持形状。



会变得又湿又软。



「即使如此,灵魂还是不会脱离喔。就算全身变得像是泥泞,灵魂也不会脱离。所以我不是躲在杂木林,是满身泥土躲在正下方。所谓的一败涂地。」



兆间前辈面不改色这么说。



她是泥人,对此面不改色也是理所当然,但我脸色不由得铁青。这份工作需要做到这种程度吗?兆间前辈不是为此粉身碎骨,是为此泥身土骨。



不只是杂木林,她还将「自己」的碎片洒在通学路。



总归来说,将会被放学的高中生们踩踏。



会被她想要保护的孩子们践踏。



我刚才说出「定点监视像是诱饵搜查,我不愿意这么做」这种天真的感想,然而不只是放学的学生毫无风险,背负最大风险的居然是兆间前辈。



乱七八糟。



当事人或许认为理所当然,不过将此视为理所当然,正是乱七八糟的心态。每次这么做,是否能完全复原都必须碰运气,就算她没有痛觉,失去人类形体到这种程度,我实在不认为灵魂不会觉得痛。



被想要保护的对象踩踏。



不可能感觉不到痛苦。



「兆间前辈,我不懂。您为什么非得做到这种程度?我会好好监视,所以由我来就好。」



「风说的验证没有绝对。因此必须竭尽所能,否则无法抱着自信断言『没有漏网之鱼』。阿良良木警部补,希望你别误会,不是因为我不信任你的眼睛。」



「可是……不好意思,我才希望您别误会。我不是想否定兆间前辈的信念。您对这份工作的重视,我想要向您看齐。由衷想向您看齐。不过,凡事都是有限度的。」



当然,在进行「后辈的反抗」时,我内心想到的是高中时代的同班同学———羽川翼。从那年春假之后,我一天比一天更加体会到那家伙为我做的事情多么无法挽回。



后来,经过那场恶梦,那家伙的生活方式变了。



羽川也已经不再是那时候的羽川。



即使如此,她至今依然以博爱处世———脱离常轨的博爱。



未来出路分歧之后,我已经没有阻止羽川的方法。



正因如此,所以即使只有一点点,只要我看见让我想起羽川的事物,我就会不顾一切阻止。而且兆间前辈让我想起的程度可不是只有「一点点」。



就某种意义来说,她比羽川还要牺牲自我。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周防小姐也有这种倾向……



「对我们来说,能够维持和世间的连结,是最重要的事。阿良良木警部补,我们在这一点和你一样。卧烟小姐以及课长都是巧妙利用了这一点。能将自己隐瞒至今的真实身份用来助人或执行正义,不觉得这是最快乐的事吗?但是请别问什么才是正义喔。」



兆间前辈以最后那句话强行结束讨论,接着不容分说开始准备定点监视……具体来说是脱掉外套,包括鞋子的衣物全部脱掉。



啊啊,是的。



命中注定我再度看见刚认识女性的半裸。这个法则迟早会引导我迈向毁灭,所以应该得找机会做个了断,看来兆间前辈即使让全身满是泥土,好像也无法忍受名牌外套、丝质裤袜或特制的鞋子脏掉。



她在这方面公私分明。



总之即使已经习惯突然脱衣,既然这条界线还在,应该还轮不到新来的后辈强行阻止她吧。我只能抱持这个想法自制。



我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以同样严肃的态度,在远处看着广角镜。



同时我也负责监视化为一层薄薄的泥土,如同地毯铺在通学路的她是否平安无事(不过在她变成这样的时间点就不算是平安无事了),因此我不由得全神贯注。



每当高中生经过通学路,我就担心他们是否会被刀子袭击,同时也看向他们的脚边。就这样,我度过一段紧张不已的时间。



「吾稍微刮目相看了。」



这声呢喃隐约从影子传来,看来忍很欣赏泥人的这个搜查方法。可惜没因此提供建言。



大概是不高兴我就这么听话当手下吧。



真是忠心耿耿的仆从。



光是如此,我就对于毫无成果感到遗憾不已。不只没能以现行犯逮捕「随机袭击魔」,也没发生类似的现象。过了放学时间,周围变得黑漆漆,通学路也完全没有人影。



我快步回到现场。「兆间前辈,您还好吗?」我朝着地面问。



「我很好,完全没问题。不好意思,阿良良木警部补,请用我寄放在你那里的水壶淋湿周边,然后大致就好,将我的部位收集起来。你应该没想到这个年纪还会玩泥巴,不过这也是工作。」



这是工作吗?



我如此心想,但还是没反驳照做,收集起来的烂泥随即主动凑在一起,像是形状记忆合金那样逐渐组装。



「我自信今天的监视没被发现……我要秉持绝对的自信断言,没有任何像是妖怪的蛛丝马迹。这么一来,这或许不是怪异现象。」



不知道究竟是从哪里说话,或许是泥土整体像是扬声器那样震动发出声音,兆间前辈以依然只是土块的状况进行这个分析。



「我的感想也一样。可是这么一来,凶手……不属于怪异的『随机袭击魔』究竟是如何不被察觉就袭击高中生的背?」



真的有这种高手吗?



如果是这种状况,就不该找我或兆间前辈,而是拜托美留大姐出马……嗯?不对,等一下?不是这样。该质疑的不是这一点。



不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



这是凶手那边的视角。或者是监视者的视角。



如果是怪异现象,极端来说,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即使不提妖刀的事,如果是全盛时期的忍,别说割破制服,甚至能在对方没察觉的时候砍下脑袋。



不过,该思考的问题不是「如何不被察觉」。



是「为什么被察觉」。



受害的高中生们,明明在割破制服的时候没察觉,为什么在割破制服之后就察觉了?如果在寒冬就算了,现在还是舒适的季节,难道是基于什么契机吗?



是背后耶?会察觉吗?



除了割破制服的当下,会在其他时候察觉吗?



以吸血鬼的视力也看不见自己的背啊?



旁人告知的?不对,受害者都是独自放学。那么……



「很好,大致成形了。阿良良木警部补,请还我衣服。」



「啊,好的,请。」



虽然外表成形,但表层依然是泥土,所以看起来完全是模型的原型。



虽然不像吸血鬼肉体再生那么惊悚,却给人更冷硬的印象。这是当然的,模型本来就又冷又硬。兆间前辈动着僵硬的手臂接过衣服,同时蹒跚走向广角镜。



感觉她以这个外型接近大马路挺危险的(会产生不同的怪异奇谭),不过像是脸蛋或发型这种细部造型,或许和补妆一样必须照镜子才能进行。即使不是这样,穿衣服的时候还是想照镜子确认吧。虽然躯体是泥人,灵魂也是女性。



幸好镜子照得出泥人。而且广角镜有两面,分别设置在面对面的位置,所以要整理后脑勺的头发也很容易……



面对面的镜子?



———那么这份惊讶就是解答。



———因为我是阿良良木学长的镜子。



「……小扇,你才是后辈的借镜喔。」



我轻声说。



因为,小扇早就直接告诉我答案了。



也不是什么难解之谜。



反过来说,我在她眼中已经不是足以认真捉弄的对象,算是诀别的证明。这也是她应有的模样。



面对面的镜子———相对的镜子。



既然看得见后脑勺,当然也看得见背部吧。



是的。



这个真相,是「我知道的事」。



「兆间前辈,方便借点时间吗?」



我呼叫正在整理头发的兆间前辈。模仿小扇的语气。



「这么说真的很愚蠢,不过———」  



008



接下来是后续,应该说是这个事件的结尾。



实际上,真的很愚蠢。这确实是盲点。然而即使这是我这辈子第一个解开的谜,应该也不容许我欢欣鼓舞吧。



这条通学路不是案件「发生」的现场,始终是案件「发现」的现场。受害者不是在这里受害,只是在这里察觉受害。



因为照镜子。



看见成对的镜子时,一定会看见自己的背,所以察觉。



如此而已。



只要知道这一点,后续的谜题就连锁解开了。



既然这里不是案发现场,那么受害者的制服是在哪里割破的?如果受害者包含上学中的学生,当然就难以缩小范围,不过受害者只限于放学中的学生,那就没有比这更好解的问题了。



案发现场在学校。在直江津高中。



是的,封闭的校内出现了「随机袭击魔」。同一时间,也锁定特定人物是嫌犯了。既然犯行现场是连警察都必须按照标准程序,否则无法轻易进入的场所,那么凶手肯定是内部的人。



用不着在怪异身上找原因。



如果不是在放学的时候,也就是对方正在行走的时候下手,要在当事人没察觉,又不伤害当事人的状况下只割破制服,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因为高中有体育课。



虽然我当时没加入,但也可以在社团活动时下手。



如果是脱掉的制服,那么不必妖刀,只要使用美工刀或剪刀,勉强一点连指甲剪都能割破制服吧。



「总归来说,是学生之间的恶作剧?因为时机不对才把事情闹大?我高中时代也曾经被贴一张『KICK ME』的纸在背上,是这种的恶作剧吗?」



「……兆间前辈,您是高中出身?」



「是直江津高中出身喔。」



「是吗?」



总之,虽然「KICK ME」也一样,但是制服被割破可不能只当成恶作剧处理,即使没演变成「随机袭击魔」的传闻也是一件大事。何况受害者都是独自放学回家的高中生,加上这个情报之后,浮现出来的是一幅令人非常不乐见的构图。



不是恶作剧,是恶整。不只是恶整,几乎是霸凌。



不过依照当事人们和兆间前辈交谈时的印象来看,他们好像不觉得自己遭遇这么过分的事情,或许可以说仅止于差点构成霸凌的程度吧……



小扇说过,她正在捉弄几个学生。



换句话说,就是这种孩子们吧。差点被黑暗吞噬的孩子们。



或许不只是「几个」,他们所有人都成为小扇「捉弄」的对象。



或许她就像是那所学校的守护神,或者像是迷惘学生们的背后灵,让犯行只以未遂作结。



是的,只有曝光的案例受到注目,像这样成为「随机袭击魔」的传闻,不过正常来想,肯定也有受害者以其他形式察觉,直到回家都没察觉,不明就里就在床上掉眼泪吧。



不该思考事情变严重会怎么样,事情已经很严重了。



现状已经充分达到临界点,事态没有继续恶化的余地。



兆间前辈眉头深锁。



「这么一来,只能以不告知受害者真相的形式,一个一个揪出来解决了……只要正式通告老师们,应该可以防范今后的被害于未然吧。」



她的娃娃脸露出严厉表情这么说。



嗯,我也这么认为。



秘密行动是她的拿手绝活,应该可以不告知受害者就说服加害者,解决这一连串的问题。我不认为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但若能在「几近霸凌」只差一步就真正成为霸凌之前收拾事态,虽然不是再好也不过,却也只能给个及格分数了。为了保护受害者而让加害者不存在,这么做从某种角度来看是天大的偏袒,但这是风说课的工作。



加害者不存在。



让怪异奇谭以及案件当成没发生过。



不是放水流,是顺风飘。



不过,话说回来……



「这次的风说,如果以升学学校特有的人际摩擦来解释,未免也沉重了点。阿良良木警部补,看来沉浸在怀旧感的是我才对。我向你道歉。」



兆间前辈以完全干燥形成原有发型的头,向我深深低下头。她这样与其说是谢罪更像是忏悔。



「我受到爱校心态的束缚,完全将回忆美化了。说得也是,学校是充满压力的空间。就算『KICK ME』是在开玩笑,我的高中生活也并非全是好事,并非全是美好的回忆。」



「……不过,肯定还是有美好的回忆与快乐的青春喔。」



肯定有。



即使再怎么湿软如泥,肯定也闪闪发亮。



注2:日文「杂木」与「脏器」同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