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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前任勇者身材矮小(1 / 2)



「哎呀,小席大人,你怎么啦?」



现在时间是午餐之前——



当席恩走在晴朗的蓝天下,正好遇上抱着洗衣篮的菲伊娜。



「你平常这个时间明明都窝在书库或书房啊。」



「……我才不是窝着。我那是很认真在工作。」



席恩的工作是撰写魔术教科书。



「魔术」是一种被选上的人经过长久修练,所学习到的一种特殊技术——而席恩的目标就是确立体系,将魔术化为更普通的泛用技术,让世界变得比现在更富足。



「我写到一个段落了,所以出来散步,喘口气。」



「哦,原来是这样啊。」



「菲伊娜,你现在要去洗衣服吗?」



席恩看着洗衣篮说道。



「嗯。因为今天轮到我洗衣服。而且今天量还很多……」



基本上,女仆们做家事采用轮流制。



轮到洗衣服的人,要拿着衣物和床单前往宅邸后面。利用水属性的魔道具制造热水,然后浸泡要洗的东西。踩一踩衣物,把脏污踩出,再一件一件晾在庭院当中架设的绳子上,这样就算大功告成了。



「还真是辛苦……好,我也来帮你。」



「咦?小席大人要帮忙?」



「嗯。」



「不……不行不行!我很高兴你有这份心,可是我不能让主人帮忙洗涤啦。要是被雅尔榭拉知道,不知道她又会怎么说我。」



「是我自己说想做的。这没有任何问题吧?」



「呃……可是,该怎么说……」



菲伊娜刚开始还一副有所顾虑的样子,但现在却逐渐露出瞧不起人的表情。



「小席大人……你会洗衣服吗?」



「什么?」



「我有种所有家事你都做不来的感觉。」



「什……你、你少瞧不起人!洗衣服这种小事,我当然会!」



「咦~真的吗~?如果是魔术或战斗方面的事,你的确会发挥惊人的才能,可是你实在有点缺乏普通常识。感觉生活能力很低。」



「……才不会。我在孤儿院的时候,也洗过大家的衣物。只要我有心,不管什么事情,我都能一个人办到。」



「是喔。可是光说不练,大家都会嘛。」



席恩听见这句压根不相信他的言语,面露不悦。



「……既然你这么说,我就让你看看证据。把东西给我。」



「不不不,还是不要了。我不能让我们敬爱的主人帮忙做家事~而且老实说,随便让做不到的人帮忙,也只是在帮倒忙。」



「唔……既然这样,全都让我来洗!你不必帮我!洗衣服这种小事,我一个人也做得到!」



「……真的吗?我真的不用帮?我劝你还是打消念头吧。」



「少啰嗦,给我。」



「就算你等一下说你办不到,我也不会帮你哟。」



「我知道。我会负起责任,全部洗完。」



「好~我知道了。那就麻烦你了~」



菲伊娜将抱在怀里的洗衣篮交给意气用事的席恩。



「哼,看着吧。这点小事,看我全部洗得干干净——呃!」



席恩原本志得意满地说着,却在看见篮内的衣物后,发出一阵惊愕。



篮内的衣物——是内衣。



而且还是女用的内衣。



篮内装满了大量色彩缤纷的内衣裤。



「这……这……这是什么啊!」



「你还问,是脏衣服啊。我们女仆穿过的内衣裤也是不折不扣的脏衣服啊,小席大人。」



相对于反射性将视线从大量的内衣裤上移开,面红耳赤的席恩,菲伊娜却是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开……开什么玩笑!这种东西,我怎么能洗——」



「哎呀哎呀?小席大人,你要放弃了?你刚才明明还夸下海口耶。」



正当席恩要把洗衣篮还给菲伊娜,她却露骨地开始挑拨。



「我明明就劝你打消念头了。为了你好,我明明阻止过好几次了。可是因为你说你要洗,我才会相信你,拜托你做这件工作耶。」



「呜……」



「小席大人,你也说了吧?你说你会负起责任,全部洗完。我想,我尊敬的伟大主人,应该不会这么简单就收回自己说过的话吧?」



「呜呜……」



见菲伊娜打从心底看好戏般地煽风点火,席恩完全无话可说。



(可恶……!被摆了一道!)



她刚才之所以采取那么强烈的挑衅态度,就是为了制造现在这个骑虎难下的状况吧。



以结果而言,席恩完全中了她的伎俩。



可是就算席恩发现了,事到如今也无计可施。



「小席大人,快呀快呀。请你快点洗嘛,洗我们的内衣裤。洗那些已经被我们穿过,沾了满满脏污还有汗水的内、衣、裤。」



「……唔!」



「当然啦,你可要一件一件小心地手洗哟。因为内衣裤很脆弱。」



「你、你说手洗……!」



居然要用手小心清洗女仆们穿了一天的内衣裤。光是想象那幅光景,席恩的脑袋就因为屈辱和羞耻快发疯了。



「呜……呜呜……好、好吧。洗就洗!」



席恩已无台阶可下,只好觉悟,点头答应。



他再次看向不敢正视的洗衣篮。



篮内有许多种类不同的女用内衣裤。



有可爱装饰的样式。以黑色为基调的成熟设计。重视机能的样式。让人不禁想吐槽为什么那里会有破洞的样式——



(……原来种类有这么多啊。)



这是席恩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盯着女用内衣裤看,不禁以求知的好奇心凝视——



「呜哇~小席大人超认真地盯着我们的内衣。好下流~」



「什……才、才不是!我才没有认真地看!」



「呵呵,机会难得,你要不要摸一件走?我会帮你向大家保密。」



「不需要!」



(可恶,不行。再这样下去,我永远都会被她玩弄……)



赶快洗完这些东西吧。



不要想太多,迅速洗完就对了。



也只有这么做,才能脱离现状了。



(只能洗了……!)



但即使席恩重新下定决心,定睛看向洗衣篮,要碰触已经用过的女用内衣,还是让他有些犹豫。



(该怎么办——嗯?)



这时候,席恩在众多内衣裤中发现了某样东西。



那是一条纯白的布匹。



有一条再简单不过的纯白布匹混在色彩缤纷的内衣裤中。



(什么嘛,这不是有内衣以外的东西吗?)



席恩安心地吐出一口气,拿起那条白布。



「好,我就先洗这条床单吧。」



「床单……?不,那个是——」



「——你这个愚蠢之徒!」



「咚」的一声。



现场传出一道沉闷的声音。



那是太刀的刀鞘劈头砍在本想说些什么的菲伊娜头上的声音。菲伊娜发出「唔叽」这种稀奇的惨叫后,痛得蹲在地上。她的背后就站着表情宛如厉鬼的凪。



「痛死了……你……你干么啦,凪?」



「我想说这里怎么这么吵,就过来看看……没想到正好撞见主公承受如此屈辱……」



相对于菲伊娜泪眼控诉,凪却是怒不可遏。



她一边散发出足以让黑发飘动的怒气,一边因羞耻涨红了整张脸。



「你、你居然叫主公洗我们的内衣裤……!你……你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啊!不知羞耻!」



「……咧!我又没有做错!是小席大人自己说要洗的!」



「哼,主公哪会说他要亲自洗内衣裤。一定是你用花言巧语诓骗主公吧?」



「呣……」



菲伊娜完全无法回嘴。



凪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后,往席恩身边走去。



「主公,您还好吗?」



「没……没事。」



「稍后我会好好教训菲——噫!」



话才说到一半,凪就发出惊愕的声调。



她的视线正对着席恩手上抓着的那条白布。



「主、主主、主公……那那、那个是……!」



「嗯?这条床单怎么了吗?」



席恩歪着头,摊开手上那条白布。



「嗯……这条床单怎么这样?这么细,这么长……」



「啊啊!不、不行……那个……请、请您不要摊开!」



凪的整张脸都红透,态度非常慌张。



但席恩依旧搞不清楚状况,愣在原地。



「小席大人,那个不是床单啦。」



依旧揉着头的菲伊娜若无其事地说道。



「不是床单?那这条细长的布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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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档布。」



菲伊娜直截了当地说。



「兜……兜档布……?」



「对,兜档布。」



「我记得……那是东方的内衣?」



「对,没错。」



「换句话说……代、代表这是——」



「嗯,那是凪平常穿在身上的兜档布。」



菲伊娜不拖泥带水地点着头。



席恩反射性看向凪,她正羞愧地用双手遮着脸。



「……呜……呜哇啊啊!」



明白自己手中握着什么物品后,席恩退避三舍般地放手。



那条白色细长的布——兜档布,就这么落在洗衣篮里。



「对……对不起,凪!我……我什么都不懂……」



「没……没关系!请您不要道歉!属下非常清楚您没有恶意!」



「可……可是……我大剌剌地抓住女性使用的内衣……而且还那么没神经地大大摊开……」



「~~唔!请……请您不要特地说出来!」



凪的脸红得极为不真实。



「……属……属下平时都很小心保持身体清洁……可……可是还是有一定会弄脏的地方。让主公接触到肮脏的东西……属下真的非常抱歉……」



「你……你不要道歉,凪!放、放心吧!一点也不脏喔!我觉得很干净。而且好像有股很好闻的味道……」



「味、味道!」



「啊啊!不、不是不是!我没有主动去闻喔!是味道自己飘出来……」



「自、自己飘出来!」



「啊啊,真是的!我都说不是……你误会了啦,不是这样……」



见凪就快哭出来了,席恩不禁乱了阵脚。



这时候菲伊娜开口:



「这当然很干净,而且有香味啊。因为刚好晾干了嘛。」



听她这么说,席恩整个人愣在原地。



「什么……?那些不是接下来要洗的内衣吗?」



「不是。那些是晾干后,我要收进去的东西。我说那是穿过的……嗯,就是小小的谎言啦。欸嘿。」



菲伊娜一点也不觉内疚,顽皮地笑着。



「「…………」」



席恩和凪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深深吐出一股安心和疲惫的叹息。



午餐过后,席恩再度回到宅邸的书库。



「少爷,你真的是一有时间,就窝在书库里耶。」



伊布莉丝一边丝疲倦地叹了口气,一边把拿过来的书放在工作桌上空着的地方。



席恩常常窝在书库之中,这时候通常都是伊布莉丝在帮他的忙。因为如果交付一个人就能完成的工作,伊布莉丝便会立刻偷懒。为了监视她,席恩才把她放在自己身边。



「你的工作不是吿一个段落了吗?」



「书写工作是吿一个段落了。现在是基于兴趣而做的魔术研究。」



「……呜哇,出现了。茧居火力全开发言。你要不要另外找点更快乐的兴趣啊?」



「你好烦。不要管我啦。」



席恩不悦地回嘴后,只见伊布莉丝没辙似地耸了耸肩。



「不过这也不完全算是兴趣。我研究魔术,也是为了解开我身上的诅咒……是为了找出解咒的办法。」



席恩说着,举起自己的右手。



在那副黑色手套之下的手,刻着一枚不祥的咒印。



两年前——席恩用那只手杀死魔王,因而受到诅咒。



吸精。



能量掠夺。



光是站在那里,席恩就会侵蚀周遭的生命。



席恩原本应该是打倒魔王的英雄,是将会永远驰名于大陆全土的人。然而却因为这个诅咒的关系,害得他被迫过着隐居生活。



他虽能以自己的意志和封印术式,多少弱化诅咒的效力,却无法完全消除。



就连现在这一瞬间,诅咒就像基础代谢一样,持续发动着。



虽然对已经缔结眷属契约的女仆们无效,但无关席恩的意志,若是现场存有她们以外的生命,就会受到诅咒掠夺。



「诅咒……可是少爷,这件事……」



「是啊,没错。这两年我一路研究到今天……却可以说完全没有进展。别说解咒的线索了,就连这个诅咒本身是什么都不知道。」



总是常态性,而且持续性地吸取他人的生命。



就算席恩在魔术这方面能发挥天才般的才华,就算他几乎读遍王立图书馆的藏书,还是没听过有这种诅咒。



「就连这副手套也是,顶多只算一种安慰。」



盯着右手的那双眼眸,透露着悲痛的色彩。



席恩平常戴在手上的黑色手套,是他自己开发的封印道具。远看可能看不出来,其实那张黑色布匹上用黑线绣着复杂的魔法阵。



尚未掌握诅咒的全貌就施术,封印术式的效果自然薄弱,但还是总比不做的好。



「既然少爷都搞不懂了,等于全人类也摸不透吧?」



「我是没有狂妄到这种地步……不过也对。至少这不是普通魔术师应付得来的东西——不对,应该说,这玩意儿已经脱离魔术的领域了。」



席恩拿起桌上的纸张,开始动笔。



他画出来的东西,是那一枚刻在右手上的咒印。



看似利爪或尖牙的不祥纹章——



「魔术的基础是一个『圆』。由于魔力是一种不稳定的能量,所以我们要利用『术式』下达命令,然后再用『圆』围起来,框住。借由限定空间来完成『魔法阵』,这股力量就会成为『魔术』,显现于世。这就是所有魔术的基础。」



「啊……好像是吧。我是不太懂。」



「因为你们魔族凭本能就能使用魔术了嘛。人类如果不从头开始理解,就无法使用魔术。」



追根究底,魔术据说一开始就是魔族的技法。



是人类的魔术师们分析它的原理,确立了体系。他们以知识和理性学习魔族凭本能就会使用的魔术,发展至今才成为一门技术。



「魔法阵——以『魔』力赋予『法』的『阵』型,就是所有魔术的根基。魔术需以魔法阵发动,而且魔法阵一定会以一个『圆』作结。没有『圆』起到隔绝和循环的作用,魔术就不可能成立。」



以「圆」隔绝世界,做出一个限定空间,在内部给予命令式,让能量循环、增幅。



经过这一连串手续,魔术才会成立。



「简单地说,所谓的魔术,就是反抗神明创造的这个世界——唯有在『圆』创造出的限定时空当中,才能逃离神明的支配,赢得自由的一种法术。」



将神明带来的秩序,暂时拉回失序的混沌当中。



只在限定的时空中,表面装作遵从神明的支配,背地里却吐舌嘲笑。



这就是所谓的魔术——



「正因为如此——才更不可能。这个没有用圆锁住的刻印,不可能具有任何效力。」



古今东西,凡是运用魔术的魔法阵或刻印,一定会用圆圈住。圆这个图形在魔术当中,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然而。



刻在右手的这一枚咒印,却不见任何圆形。



而是一枚宛如锐利爪牙狂暴撕裂某种东西,不祥又令人心痛的刻印。



那东西给人的感觉,并非是想暂时逃离神明的支配,简直就像企图从根基破坏神明的支配一样。



并非吐舌嘲笑,而是露出尖牙,仿佛要将人啃噬殆尽——



「简单地说……就是莫名其妙吧。」



席恩一脸苦涩地点头同意伊布莉丝归结出的结论。



「我并没有放弃……可是就算我埋头钻研,这也不是说解决就能解决的东西。所以我现在完全看心情,调查各种手边有的文献和历史。顶多就把这件事当兴趣。」



「兴趣,是吗?也好,用你这样轻松的心态来面对,搞不好会突然蹦出什么好主意来。」



「大概就是这样。」



拼死疯狂地持续研究,视野极有可能会在不知不觉间缩小。席恩觉得,面对这个现今魔术体系无法探究的咒印——若想搞懂它,就必须有不被既定概念绑死的新点子。



「我原本想说,可能会发现新的着眼点,所以不限封印术和解咒法,做了其他许多调查……可是事情却没那么顺利。」



「新的着眼点……既然这样,少爷。你去问凪不就好了吗?」



「问凪?」



「她不是出身东方吗?你以前不是说过,那边的人用的技术跟魔术似是而非吗?」



「…………」



听见这个仿佛信手拈来的提案,席恩瞪大了双眼。



「真……真让人惊讶。伊布莉丝……没想到这么具有前景的点子,居然会从你的嘴里说出来。」



「……奇怪?少爷你现在是瞧不起我?」



席恩不顾感到有些心寒的伊布莉丝,径自沉思。



「这可能真的是我的盲点……原来如此,东方的术啊?」



席恩实在坐立难安,急急忙忙开始寻找凪。



他在宅邸内走动,正好在走廊看见雅尔榭拉。她身为女仆长,随时掌握了其他女仆们的动向。



「雅尔榭拉,你在这里正好。我在找凪——」



席恩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因为站在窗边的她——一脸严峻。



她单手压着眉间,露出宛如忍着疼痛的表情。



「……咦?啊,席恩大人……」



当她发现席恩,立刻匆忙地端正站姿。



「对不起,我刚才稍微发呆了一会儿。」



「雅尔榭拉,你还好吧?」



「我没事。倒是您,有什么事吗?」



「是啊……嗯。其实我在找凪。」



席恩简单说明他想问问东方的术的原由。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您找凪的话,她今天出去打猎了。我想她应该往平常那座湖泊去了。」



「这样啊。谢谢你,雅尔榭拉。」



席恩道谢之后,迈步向前,却又在半路回头,然后——



「如果你的身体不舒服,不用勉强做事真的没关系喔。」



说出这句叮嘱。



「……感谢您的体贴。」



雅尔榭拉开心展颜,恭敬地点头致意。



餐桌上的肉和鱼,基本上都会在镇上的市场采买,但偶尔也会是女仆们自行猎捕来的。



宅邸周围的森林是一片盘踞在山麓的巨大森林。



只要往内部走一小段距离,就有野生动物栖息,甚至有捕得到鱼的河川和湖泊。



此外,野生动物不会靠近宅邸。想必是以野生本能感觉到能量掠夺的威力了吧。



因此想当然耳,宅邸从未出现过一只老鼠。



但这件事到底是幸或不幸?这点实在无从判断。



「呼……是在这附近吗?」



席恩穿过众多林木之间,来到空旷的场所。



那是一座小小的湖泊。



是河川从山上流经这个中途点,形成的一个积水处。称作湖泊或许稍嫌不足,称作池塘又显得太大,但那清澈的流水又不适合称作沼泽。



(凪平时应该都是在这里捕鱼才对……)



席恩一边走,一边环伺周围。



这时候,他在湖畔发现了某样东西。



(是凪的刀……)



放在湖畔的东西,是凪贴身携带的刀。



那是东方风格的太刀,跟大陆生产的刀剑有着根本上的不同。



刀子收在刀鞘内,直立靠在岩石旁,就这么放置着。



下一秒,席恩看见放在刀子旁边的东西——不禁瞪大了双眼。



「这……这个是……」



放在岩石上的东西——是凪的衣服。



全折得好好的,放在那里。



那是东方特有的衣服,似乎叫做和服。凪平常都把祖国的衣服和大陆的女仆服合在一起穿。



放在湖畔的和服以及爱刀。



当席恩察觉个中理由——已经太迟了。



「啪唰」一声。



随着水花飞溅,一名女性也浮上水面。



那是凪。



她把又长又亮的黑发绑成一束。手里拿着木制的鱼叉。大概是用掉在森林里的木头自制的吧。尖端刺着几只鱼,现在正鲜活有力地挣扎着。



「——唔!」



席恩不禁屏息。



即使知道不能这样,眼睛依旧被吸引,忍不住盯着看。



凪现在——几乎是一丝不挂。



她只用一条白布遮住胸部和胯下。



平常藏在和服之下,如今显露在外的身体曲线实在非常美丽,非常煽情。手脚修长,柳腰纤细紧实,却不给人奢华的印象。那副肉体就像研磨透彻的刀刃一样,带着一股美丽与强韧。



(那……那个——就是兜档布……吗……)



席恩想起今早被菲伊娜诓骗而抓在手里的那条白布,脸庞不禁发热。



缠得像是要把胸部压扁的「束胸」,还有包覆胯下的「兜裆布」。



听说那是东方式的内衣。



席恩原本就具备这个知识,也各自看过单品,但实际看女性穿在身上的样子,这却是头一遭。



(那……那样不是几乎都被看光了吗……!)



和大陆的小短裤、胸罩相比,实在过于不牢靠。



臀部尤其严重暴露在外。



白布完全卡在股沟之中,根本什么东西都没遮到。



形状姣好的臀部就这么完全被看光——



「……主公?」



凪发现席恩后,一边任由身上的水滴落,一边走来。



以那副几乎全裸的样貌,若无其事走来。



「您怎么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没……没有,我……」



「嗯?您的脸好红。」



「……因为……兜……兜档布……」



「兜档布……呀啊!」



凪原本还感到不解,但最后似乎还是注意到自己的穿着了。她一边发出可爱的尖叫,一边扔掉手中的鱼叉,慌慌张张地遮住胯下和胸部。但她已经没有多余的手可以绕到背后遮挡几乎被看光的臀部,只好单手前后挥动,并慌张地开口:



「非常抱歉!属、属下居然以如此不检点的样貌出现在主公面前……!」



「没、没关系啦!我……我才……应该道歉!」



席恩急忙转身;但他也自觉已经晚了好几拍。



「属下马上着衣!」



「嗯、嗯……」



身后的人似乎开始穿上衣服了,席恩听见衣物互相摩擦的细小声响。为了避免不小心看见,席恩紧紧闭着双眼。



「凪……我真的很抱歉。我……我没有恶意……」



「哪里!请您不要道歉!主公您没有任何过错。是属下自己不好。属下以为这里没人,就大意了,所以才会不小心用那种样子捕鱼……」



听起来,凪应该是平常都在这个地方,以那种样貌捕鱼。



「好……好厉害喔,那个叫做兜档布的东西……」



「咦……」



仅凭一条布就完美遮住重要部位——正当席恩感叹这一文化时,凪发出惊愕与羞耻的声音。



「主、主公……属下这副打扮是您的喜好吗……?」



「什么……?」



「您还这么小,就有这么特殊的……不,属下绝不是瞧不起您,如果您喜欢,那个……属下反倒觉得光荣……」



「不……不是不是!我不是在说自己的喜好!我只是单纯佩服兜档布这种内衣的机能而已!」



席恩慌慌张张地否定。



他只是基于求知的好奇心,对异乡的文化感兴趣,绝对没有着眼在性的兴奋上。绝对没有。



「您想问东方的术,是吗……」



席恩等凪穿好衣服后,重新提问。



询问跟大陆魔术不同的东方的术。



「对。东方诸国不是有很长一段时间因为『锁国』这条法令,断绝了和不同文化交流的机会吗?所以蓬勃发展出和大陆完全相异的独有文化跟技术。我认为或许可以从中找到什么新发现。」



「原来如此。属下明白您的想法了。但是……很遗憾,属下可能无法达成您的期望。」



凪一脸愧疚地说着。



「东方独有的魔术——我国称作咒术和阴阳术,其实基本上就是撷取从大陆流传过来的魔术。据说是很久以前,在『锁国』开始之前,就从大陆流传过来,后来才开始独自发展。虽然产生了不少变化,本质其实是相同的东西。」



「嗯,这样啊。」



「至于属下运用的咒术,其根本思维也和大陆魔术没有两样。关于『圆』的重要性也相同。」



「可是你不是还会用符咒吗?我觉得那东西和大陆的魔法阵是完全不同的体系。」



「不,基本上都相同。以符咒来说,符纸的四个棱角『缘』,就和魔法阵的『圆』有相同的作用。以圈选范围,限定世界的角度来看,和魔术并无二致。」



「原来如此……裁好的纸张形状本身就有它的功用;差别只在『圆形』和『长方形』,作用是一样的吗……」



席恩同意后,凪接着往下说:



「以属下的观点来看,刻画在主公您手上的咒印也是完全未知的东西。很抱歉,属下派不上用场。」



「不,你不用道歉。这些话很有帮助。要是我认真学习东方的术,感觉应该会很好玩。下次麻烦你教教我吧。」



「可以是可以……但是很不巧,属下能教您的术,根本没几个喔。属下会用的咒术,都是一些很基本的东西。」



听见这一席谦虚的话语,席恩不禁回想起从前。



两年前——



他和「四天女王」之一的「鬼」的激战。



那个全身散发着凶猛鬼气,艳丽黑发不断狂乱摆动,同时手持太刀,驰骋战场的美艳厉鬼——



「……是啊。你最大的武器,不是这种急就章的术。」



席恩一面看着挂在凪腰间的太刀,一面说道。



「……因为自幼,双亲和族人就只灌输属下剑技。」



凪就像缅怀过去,又语带自嘲地呢喃,接着从腰带上卸下刀鞘,放在自己的膝上。



「我记得这把刀是你父亲……」



「是的。是已故父亲的遗物。刀名是『天月鬼』。我将父亲死后留下的角,做成这把刀了。」



东方的鬼死后,角会留下。



对鬼之一族而言,将死去同伴的角锻造成新的武器,就是对那只鬼最大的吊唁。



「属下以前曾粗浅提过吧?属下一族为了取而代之,成为东方诸国的支配者,发起了一场政变。」



鬼之一族君临东方诸国的顶点。



鬼族当中也存在若干部族,各部族为了领土和权威,时不时就会起冲突。



「长期君临顶点的的是『皇牙』一族。而我们『天草』一族为了讨伐『皇牙』,成为新的支配者,举旗谋反。但是……结果却是惨败。身为头领的父亲一死,全族退败。族人大多被抓处死,属下则是好不容易才保住一条命,逃到大陆来。」



政变失败后,凪只拿着父亲的遗物,逃到了大陆来。



之后辗转流离——抵达魔界。



「……在赌上全族一切的战斗败北,属下失去了父亲和同伴,可说已是孑然一身。但魔王大人……却渴求属下这样的力量。属下原本连死亡的场所都失去了,那位大人……却给了属下新的战场。他对属下说,『既然横竖都要死,就为了我而死吧』……」



凪有些怀念地谈论过去的主人。



但当她见席恩沉默不语——



「啊……非、非常抱歉!属下居然提及过去的主人,以忠臣的标准,实属大不敬!」



便急急忙忙如此叫道。



「请您放心!如今属下对您忠贞不二!魔王那种邪魔歪道,死了理所当然!」



「……不,再怎么样,你也不用把那家伙说得这么坏。」



席恩说出这句话,静静地吐出一口气。



他的脑海里浮现被他打倒的魔王的身影。



「魔王的确是我的敌人。对我,而且对人类来说,都是可憎的敌人,也是必须打倒的对象。可是——这再怎么说,都只是我个人,是人类的利益。就像我有我自己的正义,魔王或许也有魔王自己的正义吧。」



勇者即是正义,魔王即是邪恶。



如果他们之间的构图如此单纯,那该有多幸福。



就像世界所有的纷争皆是如此,勇者与魔王的战斗或许也是正义与正义的冲突。



不能评断哪边为恶。



只是双方立场不同罢了——



(……不对,说不定正因为是现在,我才能这样俯瞰事情的全貌。)



正因为他受到诅咒,逐渐脱离人类的框架——正因为他成了不是人类,也不是魔族的半调子,才能说出这么达观的话语。



两年前——当他还是勇者的时候。



他觉得他是更加盲目,更坚信自己的正义。



为了证明自己的正义,他才会私自断定对方为恶,一路持续作战。为了持续战斗,视对方为恶就是必要条件——



「……总之,对你们『四天女王』来说,魔王是曾经侍奉过的主人,这点不会改变。所以你不用顾虑到我,刻意说那家伙的坏话。」



「……主公您真厉害。有这么宽宏的肚量。」



凪说完这句任谁听了都开心的夸赞后,抬起头来。



她仰望天空,在有些眩目的阳光下眯起眼睛。



「说真的,我……并未倾心于魔王。魔王有许多目的、行动,我都难以赞同。即使如此,我之所以还是选择与那位大人为伍……是因为我想要一个栖身之所。」



「栖身之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