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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60)(2 / 2)


  太子的宾客卫平手指河前方,在两岸的猿啼声道:前方便是河流分叉处,向西是往孟阳城的路, 向东则是去云水城的路。

  卫卿以前来过云越吗?南方的风吹拂昭灵的衣袍,他伫立在船头,观览风景。

  船身随波轻轻摆动,身边一座黛绿的山峰消失,又一座出现,南方的山水清丽,令人流连。

  卫平道:臣是第一次来,却像似来过数次,既熟悉又新奇。

  进入云越,一路所见,是截然不同的地理风貌,截然不同的人土风情,似乎应该很熟悉,又陌生,正如越潜给予昭灵的感觉。

  大船途径河流的分叉处,往西前行,他们这趟行程的第一站,正是云越故地的军事重镇孟阳城。

  孟阳城位于紫铜山的正东面,它坐镇深山中,就是为镇守紫铜山这座全天下规模最大的矿场。

  夜深,船停泊在河岸,昭灵沉沉入睡,十数个身影守护在他的房间外,戒备森严,彻夜巡逻。

  云越故地很危险,不过一路南下,他们一行人并未遭遇到险情。

  走的是一条融船经常往来的水道,沿途都是融兵的哨所,融国在云越北部的要塞多,驻军也多,不像云越南部到处在闹贼寇。

  一路走一路停,数日后,船抵达越津渡口,昭灵和他的随从在这里换上小舟,继续向西行进,进入云越西部的山林。

  云越水系复杂,有许多山地密林,要是初来乍到,没有人带路必将迷路。

  昭灵乘坐的小舟夹杂在数条小舟中间,每条舟都是相同的模样,不同的只是昭灵舟上的奖手不是士兵,而是太子的护卫。

  为安全起见,沿溪而行的这段不长的路上,昭灵留在船舱里,太子的宾客卫平陪伴他,与他讲述云越的历史地理。

  昭灵见多识广,博学多闻,但卫平对云越的了解比他更为深入。

  来云越驻军的融国将军也得翻翻地图,才能道出这里是哪,卫平不用,他脑中有云越各地的地图,无需翻阅。

  小舟经过一处废弃的驿站,泥木结构的旧驿站,从屋顶风格看是云越时期的,卫平从舱中探出头,很快又缩回去,他对昭灵道:紫铜山以东六里,有古代台国的都城废墟,称作台墟,云越人也称它紫台。古史传说中,台族曾经辅佐华帝讨伐西戎,台人且舞且战,是支精通冶炼,骁勇善战的族群。

  卫平继续讲述当地的历史,讲述那些古远的,已经成为传说的历史。

  昭灵道:台国为佥国所灭,而佥国又被云越的越武王所灭,云越国又灭于融国之手。紫铜山使这些国家强大,也使这些国家衰败,正是有源源不断的优质铜矿,有征伐的利器,所以都好战而亡。这是警告,国家无论大小,不能无节制驱役百姓,好战必亡。

  卫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道:臣倒是认为,无数国家被吞并,消亡,是大势所趋。上古华帝时代,号称万邦,有难以记述的小国家;到融国覃公时代,天下只有百三十邦;到今日,天下的诸侯国,也只剩十二国。融国想存续,就必须一统天下。

  溪畔密林郁郁,蚊虫嗡鸣,一股山风吹过水泽的芦苇,无数飞禽起舞,南方,即便是冬日,仍生机勃勃。

  昭灵喟然:若真有那么一天,天下将再无战火,铸剑为犁,天下百姓皆为子民,那必将是个太平盛世。

  那样的盛世,他大抵看不到,生年不满百,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应该是百年以后的事了

  舟队缓缓行进,舟上的士兵警惕溪岸的芦苇丛,芦苇丛中似乎有动静,或许埋伏着敌人。风一过,飞出无数水禽,士兵这才放松警戒。

  他们并不知道,芦苇丛里确实有危险,一支云越人的小队正潜伏里头,他们日夜监视这条溪流,监视融兵的动向。

  手指扣住芦苇竿,露出一只眼睛,很快芦苇合聚,那只眼睛消失不见,眼睛的主人说道:北面有新修的山道不走,这么多人走溪道,我觉得他们肯定是往金谷关运输贵重的物品,也许是军饷。可惜我们人太少,要不就将它劫下!

  樊春瞥了对方一眼,低语:燕起,你傻啊,你没看见中间那条舟上的舟夫全部穿着官靴,舟里头肯定是个大官。

  燕起激动道:大官更应该打劫!

  樊春啐道:你一个融国刑徒,幸得波那解救,才解开脚镣几天,就敢学人打劫。你老实待着,别弄出动静。波那有令,命我们在此侦查水道,可不能引来融兵注意,暴露我们的行踪。

  想起波那的命令,燕起老老实实闭嘴。

  等舟队远去,燕起才敢出声问:这么大的阵势,护送的到底是什么人呀?

  他道出众人心中的疑惑。

  前方便是一座小码头,码头守着数名融兵,插着一面随风飘扬的旌旗。

  昭灵和随从下舟,他乘坐的工具也从舟换做马车。

  两辆驰骋的马车,一支可观的护卫队,护送昭灵继续朝山林的更深处前去,他们脚下的小道变做一条大道,一条通往孟阳城的大道。

  早几年这一段山路十分崎岖难行,后来征用云越百姓开山劈路,修出一条能通行马车的山道。

  融国在云越经营十余年,逢山开路,沿途设防,开通一条从云越孟阳城通往融国的青铜之道,俗称:金道。

  马车经过一道名为金谷关的城关,来到金谷城的山脚下。

  一路南下,风尘仆仆,抵达金谷关,才能好好整顿一番,再往前,便是孟阳城了。

  步下马车,仰望高耸的城墙,和城墙上的守军,卫平赞道:真是雄壮!

  昭灵远远望见一队将士从城门出来,守将急匆匆出城迎接。

  卫平自言自语:早年云越王修筑金谷关是为了防御南夷水的夷人,后来夷人退缩进梦泽,此关便就废弃。融国入主云越,驱使万名越民修葺金谷关,本是为了防备南部的云越人造反。十余年间,倒是一次也没派上用场。

  用不上并非没用,正是因为它的存在,确保紫铜山南面长久以来的安定,紫铜山的铜矿生产,从未遭受云越人的破坏。

  守城的将士浩浩荡荡出城,恭迎融国寅都派出的使者,在出迎之前,他们早获得消息,还以为是普通的使者。出迎时,守将见到太子护卫剥下舟夫的衣裳,露出腰间的佩剑,才意识到,使者的身份极其尊贵。

  舍近取远,取道金谷关,昭灵是为了察看当地的守备,金谷关固若金汤,守关将士忠于职守,值得褒奖。

  入住金谷关,这数日的奔波总算告一段落,昭灵也好,随从也好,都得以好好休息。

  第二日,金谷关的守将派出一支军队,护送昭灵前往孟阳城。

  其实没有必要,沿途很安全,在融国修的大道上,时不时有融兵往来。守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固执地派出一支军队护送使者,使者可是公子灵,太子的同母弟。

  守将清楚,在自己管辖的范围内,公子灵要是有半点闪失,他的脑袋就得搬家。

  未靠近孟阳城前,最先看到的是大城西郊的一条溪流,远远望去,像条银带,它的水源在崇山峻岭间,流经孟阳城城郊,化作无数细长的根系,纵横交错,探进森林深处的各个角落。

  曾经孟阳城西郊的森林更为广袤,溪流藏匿在林中,像一条隐秘的暗溪,随着持续几百年的冶炼活动,西郊的林地向周边后退,无数的冶炼炉沿着溪岸营建。

  在多雨的季节里,山脚下炉烟和水雾弥漫四周,使位于高地的孟阳城,如同悬浮在半空。

  昭灵坐在马车上,马车沿着山道盘旋向上,驶进孟阳城高大的城门,城门外是列队迎接的官兵,孟阳城的守将屈骏和桓司马的幕僚郑信已经等候多时。

  孟阳城,融国在云越故地的军事重镇,这里有无数的刑徒,他们要么在冶炼场从事相关工作,要么推着木车,往返于孟阳城和紫铜山之间,不停地来回运输铜矿。不绝的人群,袅袅腾升的炉烟。

  身处于群山环抱之中,天晴时,望得见夜空的繁星,天晴时,却未必能望见山脚苦难的刑徒,他们被炉烟遮掩去身影,又被冶炼场各种嘈杂的声响掩去悲鸣声。

  无数的兵器在冶炼场打造,无数的兵器收入仓中,川流不息的车马,沿着金道向融国四方输送,运输的不只是矿物,还有铸造好的青铜器。

  孟阳城的空气,会使初来者感到不适,先闻到的是焦烧的味道,而后口腔肺部都觉得难受,以至会忍不住屏住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