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纪菀打断了他：“这位母亲是不是真的能管好家里的生意呢？”

  皇帝：“年轻的时候让家仆辅助，没出什么大错。现在也许是岁数大了，总想着让外家发达起来，就总出纰漏。”

  纪菀“那现在就是不能咯！这家的儿子不能因为孝道，就不顾生意，不顾那么多家仆的生计。况且什么是孝道，母亲岁数大了管理者偌大的家业就算是尽孝么？抬举了外家，让她没有牵挂的安心养老才是孝道。”

  皇帝是个绵软的人，有时候总过不了心里的坎，他未必不知道怎样做是对的，也下得了手，但完了之后也要难过。

  找到站得住脚的理由让他听进去了也就好了。

  皇帝和贵妃打的哑谜，两个人心里都门清，可是不能挑明，挑明了许多话纪菀都不能说，要避讳。

  皇帝将贵妃的秀发拢在手中，感慨道：“朕有你这样一位红颜知己，此生是没有遗憾了。”

  纪菀轻笑。

  纪菀还有两个月才能侍寝，皇帝也没有离开，在永和宫歇下了……第二日纪菀睡足了才起来，她刚出了月子，御医叮嘱好好养着。太后和皇后宫里都来了旨意让她卧床休息，不必请安。既然是卧床休息，那她睡到什么时候都不会有人敢议论半句。

  纪菀勉强用了几口早膳，问桂花：“小厨房还有几日才能建好？”

  桂花：“说是紧赶慢赶，也还要三日的功夫。”

  纪菀丢下了手里的筷子，吓得一屋子宫女太监全部都跪在地上，直呼求主子息怒。

  好半响，桂花才听到昭贵妃娘娘说----“让储秀宫齐嬷嬷过来，本宫要见她。”

  这位齐嬷嬷打贵妃跟前走过，贵妃都不一定能觉得眼熟，怎么这么倒霉又被想起来了？昨天那五十大板打下去，就算侥幸没死，今天也只有卧床休息的命，只怕有出的气没进的气了。再要拖着病体晋见，还有活路？

  过了一会，桂花姑姑领着一个小太监进来。

  “娘娘，齐嬷嬷走不了路，您看是不是叫人将她抬过来？”

  宫人没有做轿子的命，抬人的玩意寓意可不好，桂花姑姑半天没等到主子娘娘示下，小幅度抬起眼睛，却发现贵妃娘娘正在打量地上的小太监。

  桂花姑姑：“娘娘，这小子是储秀宫的太监，腿脚麻利，比我们宫里的太监跑得快，为储秀宫报信来了。”

  纪菀轻轻‘嗯’了一声，美目看向小太监：“你叫什么？”

  “奴才……”

  桂花：“娘娘问你话呢！抬起头来。”

  穿着蓝布衣的小太监闻言立刻抬起头来，他身量不算太高，一张脸很是平凡，唯一能算是出彩的地方就是面皮白净。

  “奴才小和子，给昭贵妃娘娘请安。”

  纪菀还是饶有兴趣的看着小太监：“桂花，让他留在永和宫，就给我……监管着小厨房。”

  这个小太监看起来既不机灵，也不过分蠢笨，这样的太监满宫上下一抓一大把，可是他偏偏一句话就得了昭贵妃的青眼，真是顶顶的好运气。

  对于贵妃来说，这只是一句话，对于底下的人来说，上位者的每一句话都需要好好思量，并且斟酌着要做好。

  桂花：“娘娘，齐嬷嬷那？”

  纪菀：“让她不必过来了，找个太医给她瞧瞧伤，令她好了之后务必更谨慎些，都教的是些什么规矩！一个常在到我跟前来唤姐姐，好大的脸，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贵妃说了一句让齐嬷嬷以后谨慎一些，说明她有以后，那她就要好好活着。

  ***

  小厨房两日便完工了，桂花在她面前夸了小和子一句，纪菀又召他到跟前了。

  一见面，纪菀没有问他是如何监的工，反正指着他的脸笑开了：“怎么瞧着黑了一圈。”

  桂花姑姑脸上也带着笑：“他实诚，娘娘让他去监工的，结果他上去就做事，跟着内务府的太监一起砌灶台，整整干了两天。午间阳光盛，可不就嗮黑了吗！”

  小和子在旁边不好意思的道：“小和子一直待在储秀宫，没见过世面，不知道怎么是监工。只晓得娘娘想用小厨房了，小和子就想着多一个人肯定能快些完工，好叫娘娘欢喜。”

  十九岁的小和子已经在深宫中呆了八年了。今日说话，比两日前更利落了一些，大家都以为他是第二次见主子，没那么慌张了，可纪菀晓得，他就是小心翼翼的摸摸新主子的秉性，来判断以后该怎么做。

  纪菀如今是唯一的皇子之母，宫中除却皇太后和皇后之外最尊贵的女人。小和子一定会显露自身价值，让纪菀舍不得不用他。

  这真是太有趣了，纪菀等着他的手段。

  纪菀去看了永和宫新修建的小厨房，将宫女太监们都撵出去，只留了小和子与桂花，然后亲自动手煲了一个快汤。

  零散的活当然不能让昭贵妃动手，小和子手脚麻利的乘了羹汤。

  纪菀：“送到陛下那里去，想办法让陛下今日来永和宫，知道了吗？”

  小和子举着端着滚烫的羹汤稳稳跪下来：“谨遵娘娘吩咐。”

  说是让小和子去，但他出了永和宫只怕连路都不知道该怎么走，桂花姑姑当然是和他一起的。现在这个时间陛下刚刚下朝，一般会回养心殿批折子，或者召大臣问话，而皇帝有习惯，这个点要吃一顿便餐，所有宫妃们大多会选择这个时候送些汤水来，以刷刷存在感。

  当然，大部分嫔妃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都是吩咐一声，让厨房熬好了送来。且宫内只有皇后宫里有小厨房、现在多了一位贵妃娘娘有这样的待遇，其他妃嫔也只能在御膳房叫膳，送来的汤水都是一个滋味。

  皇帝惯来爱喝皇后宫中送来的，当今皇后是太后的亲侄女，宫里宫外一呼百应，寻来了几个手艺绝佳的厨子，让皇帝也能多吃一口。

  皇帝有一点好，从来不和自己的喜好过不去。

  不过这昭贵妃可从来没有送过汤水，他新奇得很，让奏报的大臣停下来，一掀开汤盅----“好香！”

  味道传来，连下面奏报的大臣都伸长了脖子。

  皇帝兴致勃勃：“你们家贵妃送来的汤羹，叫什么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