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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小鲜(科举)第69节(2 / 2)


  他必须亲眼去看一看,看看繁华厚重的京城,看看弥漫在那偌大王朝之上的波诡云谲。

  高程下意识看了秦放鹤一眼,张嘴想说什么,却都觉得不合适,复又眼神黯淡地咽回去。

  众人听了,心思各异的同时,也都感受到淡淡的惆怅。

  此去京城千里之遥,多文人雅士,又多青云,多东风,秦兄去了,必然如鱼得水,待到那时,他还会记得这些县学故人么?

  且不说来日他们能否考中举人,即便中了,秦兄业已登高望远,彼时境遇不同,心境、行事亦会更改,纵使大家他乡重聚,可还能如昔日那样把酒言欢么?

  好像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抑或是早已默认了秦放鹤此番必然中举。

  能否拿下解元,无人敢打保票,但一个举人名额,没人怀疑。

  秦放鹤能觉察到众人心思,当下笑道:“眼下说什么都为时尚早。与其杞人忧天,做那空想,不如着眼当下,奋力一搏,自有来日。”

  现在灌太多鸡汤反而不美,简单些就好。

  众人听了,也觉有理,且不论心中究竟作何感想,当下也都附和起来。

  “不错,想了也白想,不如想想下一场怎么考!”

  “哈哈哈,是极是极,纵然你我自怨自艾自哀自怜,也盼不来前程……”

  肖清芳带头笑了一回,又说些俏皮话,气氛便轻快许多。

  秦放鹤看向高程。

  他能看出对方心中所想,于是便说:“我曾听人说过,京城很好,多奇人,多雅士,多机遇。”

  危机重重之下,也蕴藏无限可能。

  顿了顿,又笑,“自然也多算学大师。”

  我一定会去,那么,你呢?

  这下,高程也跟着笑起来。

  是呀,县学的安稳日子虽好,却远不如京城精彩。

  稍后众人去探望病人,那人却只教他们在门口说话。

  “我染了风寒,已然是不中用了,你们却还要继续考,莫要进来,免得染上了,叫我心下难安。”

  徐兴祖笑着说他太客气,无妨之类的话,可双脚到底还是非常诚实地停在门外,连带的礼品也从打开的窗户里递进去。

  那人叹了口气,问他们考得如何,众人胡乱说了,又问他是否去看过榜单。

  “不曾,你们也别费这个心,”他倒是看得开,“若我原本能考下一场,却坏在身子上,必然懊恼。若果然不中,却又难免伤心失望,倒不如留个念想。”

  他四十三岁了,儿子都下场考了几年县试,身体自然不如年轻人,入场当晚睡了一觉,开考当日便觉鼻塞头沉,下午竟就发起烧来。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两场考试间隔太短,他心里清楚得很,以如今的身子骨来看,若再强行入场,只怕要死在里头。

  功名要紧,性命更要紧。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左右四十来岁也不算暮年,来日再战便是,想明白也就行了。

  双方年龄差距过大,又是乙班,之前秦放鹤与他并无交集,如今听了这话,倒觉得是个妙人。

  “孟兄心境豁达,远非常人能及,来日必有一番造化。”

  那孟姓秀才听了,心下也是舒坦,乐呵呵朝他一拱手,“那便借秦兄吉言。”

  第二场很快开始。

  一轮初筛过后,排队等候入场的人数大幅缩水,号舍也将重新分配。

  齐振业等人虽首轮失利,不再具备接下来的考试资格,却也没有急着回去,八月十一入场时还去贡院送了一回。

  在门口接受检查时,秦放鹤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昨天傍晚开始天气就很阴沉,今早空气湿度加大,呼吸间能明显感觉到水汽,沁凉湿润,极大缓解了北方的秋燥。

  但对考生们而言,这绝不是好消息,因为根据以往的经验,接下来两天内极有可能下雨。

  不幸的预感很快成真。

  入场当日的后半夜,秦放鹤被淅淅沥沥的雨声吵醒,睁眼看时,外面的地砖已经湿透。

  水光映着灯光,亮堂堂一片,一时竟分不清是天上还是地下。

  四面八方传来吧嗒吧嗒的水滴声,远处雨点撞击飞檐、铜铃的凌凌声,天然带着节奏。

  若在平时,秦放鹤少不得欣赏一番,但此时却全是坏心情。

  北地多风,那雨水便在空中拐着弯儿、打着飘,四处乱飞。号舍上方探出的屋檐不够长,答题所用的书桌靠外,此时已然湿了边缘,并缓缓向内蔓延。

  答题所用的宣纸易湿,墨水易洇,若明日还是如此,桌子就直接不能用了。

  远处已有考生发出愤怒的哀嚎,引来巡逻的公人训了一回。

  一场秋雨一场寒,突如其来的雨带来大幅降温,秦放鹤不得不爬起来,多穿了一件衣裳,又将多余的衣物盖在被子上,另将带的丸药吃了一枚。

  无论如何,不能生病。

  秦放鹤眉头紧锁,心里已经在盘算对策。

  不要慌,总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