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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件Ⅰ(2 / 2)


「他在狱中用毛巾弔死了。这种事报纸上都登了,就这么多,没了」



智香重重地砸了下桌子,站了起来。听到她说的话,我感觉脑袋像被重重地打了一下。我没听说杉田的死讯,也不记得看到这样的报导。事情怕是在我昏迷的期间发生的。事情还没过多久。



茧墨到底在对伤口仍未弭平的遗族问什么啊。茧墨没有理会我责难的眼神,开口说道



「他的肚子里,有内脏么?」



即将离去的背影,停了下来。



智香摆着僵硬的表情转向茧墨。她的脸上,正浮现着某种表情。那是对未知对象的恐惧。原因应该在于,事情被本应不知情的无关人士说中了吧。



她一脸混乱地向茧墨发问。



「………你究竟怎么回事?」



茧墨拿起热巧克力,嘴唇弯成令人讨厌的形状。



「原来如此,猜对了么。行了。要找警察确认这件事,分家应该不愿意呢。问你就能避免一桩麻烦了。我向你道谢」



「这件事,应该只有警察知道……现在,怀疑是他杀,还在搜查…………莫非,你……」



「哎呀,怀疑我是凶手?这种睡糊涂的话别对我说。虽然我被人称作鬼,但并不是魔法师。在牢房里不被目击,不割开肚子就把一个人的内脏全部掏空拿走,这种事情,包括我在内的全人类都办不到啊」



所以警察也既无法认定是自杀,也无法认定是他杀,我说的对吧?



茧墨微微一笑。智香的脸绷起来,向后退去,穿着高跟鞋的脚激烈地颤抖起来。我怀着几分新奇的感情望着这一幕。



这样的反应,真是好久没有过了。普通的人会这样,也是在做难免。茧墨的笑容实在太不祥了。



「感谢你的协助。你就忘掉我吧。你哥哥的内脏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那些东西,就算消失了也不会有任何人困扰呢—————你说是吧?



茧墨蛮横的言论,让智香的脸扭曲起来。这话说得太过分了,我实在无法充耳不闻,正当我准备提意见的时候,智香的表情变了,忽然露出理解的表情。



「……………………………………………………啊,说起来,确实是」



「…………………………………………………………………………一点不错啊」



智香跟茧墨相互颔首,然后毫无预兆地迈出脚步,拿起公文包后旋踝离去。当我察觉到她的离开的时候,已经快过去一分钟了。我茫然地看看茧墨,她将手里杯子端到嘴边,喝了一口,嘴唇再次挑了起来,弯成了扭曲的形状。



「她这个人相当坚强……不,是有点累过头了呢。算了,她的事情怎么都好,内脏的主人才是重点。他消失的内脏,就像他思念的人一样,从高空坠落。只不过,上次事件中的山下优纪子,是想要跳楼才会跳的」



这一次在目的上有所差别。



—————————嘎啦



茧墨将空掉的杯子放回到碟子上,就像出谜题一样看着我。



她的眼神很讨厌,不祥的预感再度攀升。雨香对我的动摇起了反应,蠕动起来。



「他是弔死的,并没有拘泥于跳楼自杀」



他并不想跳楼。然而,唯独他的内脏却持续从高空坠落。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可是,根本不需要这么提问。



我不可能不知道问题的答案。



* * *



我和茧墨离开了咖啡店。寒风吹拂着我的脸,暮光刺痛我的眼睛。我抬头望着澄净的天空,叹了口气。市中心没有飘花瓣,没有异常的天空,令我特别怀念。但是,茧墨不会迎合我惆怅的心。



她穿过广场,前往车站。我们上了电车,再度回到了事务所所在的车站。我刚出地铁站,便看到了几近消失的残阳。天空染成了浓浓的橙红色。



总是淡红色的天空,可能也是因为花瓣减少的影响,傍晚和晚上的颜色变化变得鲜明了。在晚霞的映衬下,花瓣飘舞的样子就像无数只在酒水中泅泳的金鱼。



这是一幅令人讨厌却又美丽的情景。我想起红衣女子。超越人类理解范畴的存在和现象,有时候看上去是那么的美,美得难以抗拒。此情此景中,与风景融为一体的茧墨撑开纸伞,开始上坡。



不论什么时候,她的侧脸看上去都完美无缺。我一边确认如今的情况,一边走在茧墨的身旁。茧墨的脚被咖啡淋湿了,可能造成了烫伤,但她完全没去管。



「小茧,你的脚没事么?」



「很痛啊,不过不是什么大问题,这不是你要在意的事情」



我下意识问了出来,立刻得到了她冷淡的回答。我还以为她肯定要回事务所,结果她直接在高层公寓门前穿了过去,快步向前面走去。她放着伤不管,究竟要去哪里呢?但是,光看她的态度我就知道,问了也是白问吧。我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在渐渐变暗的天色中,我们登上坡道,再次来到灰色的楼群之中。我们走在冷冷清清的道路上,回到了内脏掉落的双子塔前。而就在此时,我诧异地张大双眼。



这一带,实在安静过头了。内脏应该被发现了,可现场没有任何人。



我连忙跑向高楼之间。红色的花瓣中心,留出一片圆形的白色空间。



那些内脏消失了。两颗睾丸如幻影般不翼而飞了。



而就像内脏存在过的证据一般,留下了一小滩血。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消失了?」



「不需要那么吃惊,小田桐君。存在过的东西消失了,我们也不会有任何困扰啊」



应该关注的不是哪里。



「差不多要开始了哦」



在茧墨低声细语的同时,太阳完全消失在了山脊那头,更加深沉的黑暗侵蚀周围。下一刻,废弃大楼的窗户忽然亮起火光,让人感受到强烈热量的光灼烧我的视野。



隔壁大楼如同响应这个现象,窗户反射着这样的情景,也开始燃烧起来。



相对的两扇窗户相互化为镜子,缝隙染成了红色。



鲜亮的红色瞬息之间将街道化为异界一般的地方。我紧紧地注视着这突然发生的时限性的怪异,尽管两扇窗户上的火焰非常令人毛骨悚然,但我无法移开目光。



忽然,一个黑影摇摇晃晃地在火焰中站了起来,开始像跳舞一样动起来。这个动作令人特别不舒服,特别能激发人的不安情绪。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会这么的恶心。



人影歪歪捏捏,流畅地蠢动着。雨香在我肚子里欢快地叫起来。当我理解这个情况的瞬间,我觉得好想吐。仔细一看,那个黑色的人影,是正在火焰中经受炙烤的人。



耳朵里听不到痛苦的声音,但那激烈的动作将强烈的痛苦明确地诉诸出来。



忽然,窗户旁边又出现了一个影子。那个影子用双手拍打脖子。



肉变得乌红,溶解燃烧,燃烧溃烂,顶在玻璃窗上。当手掌剥离的瞬间,另一块膨胀起来的肉块又重重地砸在了窗户上。突出的眼球被压烂,粘性液体溢了出来。



被炙烤的脸纷纷砸在窗户上,然后又万念俱灰一般离开。这一幕是那么凄惨,在对面大楼化作镜子的窗户间淡然映射着,让我感觉就像正在窥视着地狱的底层。



我不想看这种东西,我被生理上的厌恶和恐惧折磨着,移开了视线。



茧墨仍旧把脸对着窗户。她一边冷冷地观察着那些正在苦闷咆哮的人影,一边细声说道



「废弃大楼里的那场火灾,正好发生在这个时刻。周围冷清得教人奇怪。那家事务所就在隔壁大楼的二楼,然而没人去看大楼之间的情况,这番情景很可能长久以来都没人去管。似乎有人怀疑是火灾,报过一次警,但也仅此而已」



不知不觉的,而且有如奇迹一般,如此明确的异常,却被人们疏忽了。



我扫视周围。大楼的产权人因招不到租而苦不堪言,也是因为人类潜意识间回避危险的能力在作怪吧。在周围的忌讳与冷漠之下,过去的事件衍生出种种异常,人们潜意识地不会发觉,对此敬而远之,弃之不顾。



人不会去看不能看的东西。当你远远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怪异总是一样的。人们是出于本能,从它们上面移开视线的吧。



要是贸然靠近窗户,被那边发觉的话,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凄惨的影绘持续下去。面对着眼前悲痛苦难的人们,茧墨若无其事地耸耸肩。



「不过,现在这种事无关紧要哦。重要的是相互映照的镜子夹缝」



茧墨倾斜纸伞,指向红色的花瓣。被火光照亮的花瓣就像打湿了一样焕发光泽,看上去,仿佛花瓣本身正在燃烧。忽然,有一件事令我大惑不解。



街上的花瓣变淡了,但被搬到这里的花瓣没有劣化。



厚厚堆积的花瓣,就好像一个内脏一样,一直都那么水润鲜红。



「你也不会注意不到吧。这里的花瓣非常鲜艳对吧?那是因为相互映照的镜子夹缝,让这里很大程度地化为异界的缘故。被怪异和怪异夹在中间的地方,一定程度上会被剥离现实世界……那里对于化为怪物的她而已,是个舒适的地方呢」



茧墨突然讲出莫名其妙的话。我根本来不及插嘴询问,她便接着说道。



「可能也是考虑到了一侧大楼的产权人是跟茧墨家有关系吧。所以,她将这里选为休息的场所,并将花瓣搬到这里,铺得像床一样」



我想起了刚才看到的情景。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山下优纪子躺在红色的花瓣上。但茧墨就好像要否定我的记忆,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里的花瓣确实被当成了床,你也应该看到了那位好想躺在床上的少女。只不过,你看到的人跟我看到的人有所不同就是了」



————————咕噜



茧墨又转起了纸伞。铭刻在这里的情景重现出来。一位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女性,出现在了画板上。她眨了眨美丽湿润的眼睛,缓缓地抬头向我看来。



山下优纪子露出圣母般充满慈爱的笑容。与此同时,茧墨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



「看仔细了。她确实是你认识的人,但她不是那个自杀的女性」



我就像被她的话牵动了一般,视野发生剧烈的晃动。山下优纪子的身影与某人重合在了一起。茧墨的话成为契机,我注意到自己的视野是双重重合的。



我现在说不定能办到。我被毫无根据的自信驱使着,关闭了双层视野中的一层。此前,我都是透过雨香的视野去认知人眼看不到的红花。



我缓缓地关闭了鬼的视野,随后,山下优纪子的身影消失不见。



她刚才所在的位置上,正躺着一位娇小的少女。我,认识那位少女。



她背上披着黑色的斗篷,茶色的头发用发圈扎在一起,大大的眼睛不开心地向上挑着,无所事事地躺在上面。



她生前没事做的时候,似乎是在这里打发时间。我望着熟悉的身影,咬紧嘴唇。茧墨说得对,她确实不是自杀的人。



我杀死的少女——小鸟,正躺在红花之上。



—————————————————啪



在茧墨关上纸伞的同时,曾经躺在缝隙间的小鸟的身影,消失得一干二净。



因为关闭了雨香的视野,红花也消失了。如今,我慌了神。我没多想便消除了她的视野,可我要怎么让她的视野回复呢。可是,雨香的视野又自行出现了。似乎关闭的状态更难维持。茧墨再次张开嘴,说



「雨香君吃掉的留在现场的『某人的情念』,用『他的记忆』覆盖了你的视野,这就是你所看到的情景。曾经『他』看到躺在夹缝中的『小鸟』君,并把『小鸟』君看成了『山下优纪子』。你能预测到视野的主人是谁吧」



那个死了都在发疯的人,把似像非像的少女错当成了思念的人。



我回想起刚才看到的『山下优纪子』充满神秘感的美丽身影。实际的山下优纪子不是那样的。那个的各个部位进行了修正,被异样地美化了。



讽刺的是,视野的主人对山下优纪子念念不忘,却忽略了她真实的样子。



会将她理想化的人物,我只知道一个。



不是山下和枝。山下和枝爱着完完整整的姐姐,如果是她,应该会连姐姐的缺点也一并接纳。



杉田智之。她生前的恋人,那个弔死的男人。我能想到的,只有他了。



「在狱中死亡后,他的灵魂没有超生,徘徊于现实世界,被这条正在发生大规模怪异的街道吸引过来。然后,他把小鸟君错当成了山下优纪子。与小鸟君接触的他,跟红衣女子做了笔交易,于是就布下了这个无聊透顶的陷阱吧」



「无聊透顶的,陷阱?」



「没错,那是一个在猎物容易踩到的地方设下的捕兽夹。夹子里好好地放上了鲜肉哦」



茧墨轻轻一笑,走了过去,在厚厚堆积的花瓣跟前停了下来。一片花瓣轻悠悠地落在了她的鞋子上,她头也不回地向我问道



「小田桐君,你也差不多明白了吧?你觉得为什么会掉内脏呢?」



茧墨不等我回答,可能是想到了什么,向花中走去,一只脚埋进了红色之中。我连忙朝她的背后伸出手,可就差那么一点,没有够到。



茧墨毫不犹豫地向花瓣中前进。



「上次是身体为了回到被留下的灵魂附近一点点回去。可这次不一样。内藏被红衣女子取出来,放在异界了,还会一直被红衣女子利用下去。内脏掉落『最终会发生什么改变?』,动动脑子吧,答案很简单哦」



缝隙不深,但我不进去就够不到走向最里头的茧墨。我望着眼前的红色海洋,全身不寒而栗。我可不想走进这种地方。可是,留她一个人在花海中也很危险,我无奈之下下定决心,踏了进去,脚陷进了红色的海洋。红花无法与人接触,腿上没有任何触感。



但下一刻,我全身冒起鸡皮疙瘩。某种东西爆发了,它犹如海啸一般,侵蚀了我的视觉、听觉以及触觉,几乎要把我的大脑撕得稀碎。殷红的情景,在眼前胡乱地飞来飞去。



数不尽的花瓣、埋在花瓣中的车、躺下的御影、跳车的白雪、两只从眼窝里长出来的白色的手、小鸟的嘶吼、左臂的剧痛、变得毫无重量的绫的身体、她的微笑,以及最后的那句话。



回过神来,我发现我向前栽倒下去。红色的花瓣在我眼前摇曳着。可能是因为没有受身,膝盖剧痛无比,眼泪和鼻水流了出来。我总算意识到,这是前些天的记忆发生了闪回。随后,我听到茧墨遥远的,模糊的声音。



「很简单哦,因为『我们来了』。内脏就是捕兽夹上的鲜肉。怪异的发生地点在茧墨家的远亲拥有产权的大楼附近,如此一来,必定会找到我。而且,因为这与过去的事件非常相似,有充分的可能性能够激发起我兴趣。这不过是模仿过去的事件,进行不伦不类的重现罢了。除此之外,再无任何意义。不,还有一层含义」



与其说是含义,不如说是目的。人中了陷阱后,会怎么样呢。



我有意识地进行深呼吸,确定自己平静下来之后,站起身来。



不知何时,窗边的怪异平息了,火焰的光芒不复存在,然而那些花看上去,还是那么晃眼。看着这片景色,让我觉得我的脑袋快要坏掉。墙壁之间的夹缝,就像一口堆了花的棺材。茧墨摆起一半被埋没在花瓣中的黑色礼服,向我转过身来。



「也就是说,要让不想往下跳的人往下跳」



可是,这里是地面之上,根本没办法往下跳。我感到头脑混乱,拼命地开始整理我所得到的信息。有什么正牵动着我的头脑。刚才,茧墨说了什么?



『与小鸟君接触的他,跟红衣女子做了笔交易,于是就布下了这个无聊透顶的陷阱。那是一个在猎物容易踩到的地方设下的捕兽夹。内脏掉落最终会发生什么改变?很简单哦,因为我们来了』



我如今明白内脏为什么会消失了。内脏不过是因我们过来的诱饵。



我们是猎物,被内脏所吸引,来到了这个夹缝。既然我们已经来了,就没有必要让内脏被发现,扩散怪异的情报了,而且后面要是被人发现引起骚动的话,甚至还会影响我们来到这个缝隙。所以,在被人发现之前,内脏消失了。内脏终归只是为了引来猎物而放在陷阱前面的一块肉。



既然身为猎物的我们对陷阱本身产生了兴趣,肉就不再需要了。



—————————————于是现在,我们踏进了什么地方?



在一股非常不好的预感的驱使下,我向上看去。上方,是飘舞这红色花瓣的夜空。几片红色在空中突然变大,瞬息之间逼近眼前。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一团柔润而温热的东西砸到了我的脸,然后掉到地上。血滴渗进眼珠里,视野被染红一半。接着,某种长长的东西砸在我肩上,慢慢地往下滑,又挂在我的手上,不稳定地摇摆起来,最后掉在我的皮鞋旁边。



内脏掉在了我的脚下,发出拍手一样的沉闷声音。



我身上沾满了散发出恶臭的血,缓缓地扭动脖子,向茧墨看过去。



茧墨的纸伞上搭着内脏,身体在保护之下还是干干净净的。她就像在花田里一样,若无其事地站在满地内脏的中间。看到她跟平时没什么两样,我想起了一件一直没有留意到,却又非常重要的事。



我们,似乎踩进陷阱里了。但是,怪异是无法杀死茧墨阿座化的。



————————————————————那么,小田桐勤呢?



——————————————————————————爸爸!



雨香尖锐地叫起来,就想在警告我。我感到一股骇人的气息,脸抽动起来。



那东西跟我只有咫尺之隔,近得令人吃惊。那是一具弔死的尸体,他双手展开,悬浮在半空中。



头部膨胀的尸体,与我四目相接。肮脏的毛巾拉到了难以置信的长度,陷进他的脖子。毛巾的尾端,吸入了大楼缝隙的虚空中。



变成幽灵的山田跟嵯峨雄介的父亲一样,从我头上降了下来。不知为何,我避开了视线,没有去看那张逼近的苦闷的脸,朝着静静站着的茧墨看去。



她正索然无味地看着我。



那是一如既往,仿佛对一切都感到无所谓的表情。



下一刻,令人发憷的感觉充斥全身,我的意识陷入了黑暗之中。



* * *



黑衣少女站在那里,背后撑着纸伞。



在黑暗中,她脸上挂着暧昧不清的微笑。但是,她的样子有些奇怪。



本应完美的身体缺少了左臂。模模糊糊的断面融入黑暗之中,看不清楚。



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正要问,又想起了某一张画。那是御影的卡牌上所描绘的情景。这恐怕是我通过那不祥的图案,惟妙惟肖地创造出的想象。而脸上挂着暧昧微笑的茧墨一动不动,这应该就是证据。



她正静静地俯视着我,什么也不跟我说,什么也不告诉我。



我望着她,想起了一则预言。



——————茧墨阿座化,逃避不了被杀的命运。



听过无数次的话传进耳朵,但我怎么都无法相信。就算听得耳朵要生茧了,就算看到了红衣女子,我仍旧觉得那不过是一句戏言。



茧墨阿座化一定会死。茧墨阿座化会被残忍地杀死。谁也救不了茧墨阿座化。没人救过茧墨阿座化。



————————————咚唰



「————————————唔」



有什么东西击打我的全身,我醒了过来。我体内传来沉闷的痛楚,虽然睁开眼睛,开了看周围。远处洒落着星星点点的路灯,我倒在了坚硬的混凝土地面上。



冷风吹拂脸颊。我在一幢房子的屋顶上。我拼命地搜寻意识中断钱的记忆。茧墨的脸变长,消失了。看样子,我是被杉田抓到,弔到屋顶上了。化为恶灵的他,堕落成为了可以被常人所认知,可以触碰生者的可怕怪物。



我很庆幸他在把我钓上屋顶的过程中没有勒我脖子。



杉田与红衣女子接触后,生前的怨恨很可能被激化,无意识中转变成了对茧墨阿座化的杀意。但他吊起来的人是我,他恐怕没办法区分人类。



因为他思考能力低下,所以才没有采取绞杀这种新的方式来杀我吧。



恶灵有时候会愚蠢地重复自己身前的行为。



『要让不想往下跳的人往下跳』



生前,他把山下和枝从屋顶上扔了下去。



「————————————————!」



下一刻,一股寒气缠上了我的脚踝。虽然没有明确的肉的触感,但我就像被什么人给抓住一般,拖走了。我用指甲抓挠屋面,皮手套在屋面上摩擦,即便隔着皮手套,手指还是传来强烈的刺痛。我拼命地绷紧身体,但还是不起作用。杉田无视物理性的抵抗,强行将我拖走。转过头去,只见面目全非的他一直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



不知是不是他喉咙毁坏的方式跟雄二郎不一样,空洞的声音变强变成了话语。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我、优纪子、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我回想起夏天的那起事件。那是在盛夏时节发生的,第一次内脏掉落,山下优纪子内脏掉落事件。



和枝杀死优纪子的事情,是茧墨告诉杉田的。只要向茧墨提问,茧墨就会回答。



不论多么无聊的问题,茧墨都会回答。



而她根本不管自己的回答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茧墨不会怂恿别人,但不管杀与不杀,最后本人还是会从屋顶上跳下去,因为这一切都取决于本人。可即便如此,茧墨也不能那么轻巧地在后面去推别人。



茧墨并非出于善意也非出于好意,只是想看看有人在她面前跳楼自杀。



就像她会因为如此简单的理由,把百元硬币交给了山下优纪子。



然后因果循环,不知为何又找回到了我头上。我记忆浑浊,胃液向上涌,大脑擅自开始更加详细的回想。对我来说,屋顶是一切的开端。



以前,我我看了静香跳楼的情形。然后,狐狸把子宫塞进了我的肚子里。



内脏从屋顶上掉落,山下优纪子跳楼,我的肚子被刺,茧墨不祥地冷笑。



————希望你也能死一次看看。



————时机成熟,我自然会死。



我忽然想起过去的一段对话。茧墨阿座化就快被杀了,那是说的话,如今就快成为现实。我不禁想到,一切说不定都是命运使然,而就像支持这个说法的证据一样,茧墨从不对自己的命运感慨悲伤。



可是,岂能让这种……岂能让这种事发生。



「————噶、嘅」



我又被扔了出去。当我撞到屋顶边缘的同时,混乱的思考被彻底轰飞。



可能是没有考虑人的进出,屋顶边缘没有设安全网。我趴在边上,拼命地伸出手。寒气包住了我的头部,我的上半身在重压之下伸出屋顶。



生前,杉田就是这样摁着和枝的脑袋,然后犹豫起来的吧。与其这样,我宁愿他直接推我下去,但我可不要就这么死掉。他最终,还是将她推了下去。



明知是白费力气,我还是向手臂注入力量。我每呼吸一次,发粘的汗水和唾液就会落下大楼底部。紊乱的呼吸,听上去不像是自己的。我俯视着楼与楼之间的缝隙,惊讶地张大了眼睛。



花里面,绽放着一片异样的红色。



那个格外巨大格外鲜艳,看上去像花的红色,是茧墨的纸伞。在下面,站着一个漆黑的人。站在大片红色之中的她,仿佛是滴入血海之中的一滴墨水。



茧墨就像望着星星一样,抬头看着身临险境的我。



难道,他又想看人跳楼自杀么?



毫无根据的疑惑充满的脑子。我知道,这不过只是脑子出于恐惧而弹出来的被害妄想罢了,然而我无法断定它不可能发生。茧墨阿座化是个傲慢、冷酷、任性的人,她差劲、低级、没人性。



缠人终归无法理解她的思维。相信她,肯定是错误的。



即便如此,我还是……



「小茧!你干嘛一脸若无其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回过神来,我已经叫了起来。我的话,根本传不到非比常人的她的耳中。我明明这么心想,却还是几乎自暴自弃地朝着那个如人偶般美丽的身影大声呼喊。



就跟平常一样。就像绝不算的这段时期里,在事务所里不停地对她抱怨那样。



「适可而止啊。本来就是你把我带过来的吧!平时爱理不理也就算了,我现在都快死了,你好歹急一下啊」



「………真………是………」



「你说什么!我听不到啊!」



我感觉茧墨说了什么,于是我大声喊了回去。



没想到,茧墨用带着托腔的声音,若无其事地回应了我。



「说什么傻话啊~,没问题的~,小田桐君」



茧墨将手放在嘴边,嫌麻烦地对我呼喊。她现在应该是一副不开心的表情吧。她也许是叹了口气,肩膀微微地上下浮动。然后,她抬头看我,肯定地说道。



「没问题的——你啊———」



不用管的,反正死不了的吧。



在茧墨这么说的同时,我的头发被抓住,头被提了起来,肚子反弓。



————爸爸,没事吧?



就在这一刻,滋溜一下。



伴随着一阵灼热的疼痛和一滩血。



雨香从我肚子里出来了。



* * *



肚子自行裂开,里面的东西洒在地上。



从我腹部爬出来的胎儿,在半空中发生变形。



她的变化比以前更加显著,肉就像一团粘土在延展一样,短短地四肢蠕动起来,发出难听的声音,开始膨胀。她的背骨呈一样的角度翻仰,身高倍增,乳房就像果实一样隆起,乌黑的头发披在背上。过于快速的人体生长违反了自然规律,十分丑恶。



不久,雨香的身体成型了,一位十四岁上下的少女趴在屋顶上,随后站起来。



雨香柔软的脚底敲在混凝土浇筑的屋面上,突然以流畅的动作弯下腰,毫不犹豫地朝我伸出了沾满羊水和血液的手,笑了起来。



「爸爸,没事吧?没事吧?雨香,来了哦,来救爸爸了哦?」



她的话语中,拥有前所未有的明确意志。我茫然地抓起她雪白的手,但是,可能由于肚子的剧痛以及失血的原因,我的脚动不起来。雨香不解地歪起脑袋,下一刻,她一非比寻常的力气把我的手拉了过去。我甚至来不及惨叫,即便在剧痛的作用下差点吐出来,我还是用颤抖的双脚站了起来。雨香笑着放开了我的手,转向身后。



她乌黑的头发随风飞舞,同时眯细了眼睛。杉田向后一跳,与雨香拉开了一定距离。雨香瞪着他,发出低吼。野兽一般的低沉吼叫,在屋顶上震天价响。



「不准欺负爸爸。爸爸是我的。爸爸是我的。爸爸是我的!!」



杉田直直地盯着雨香,随后,他被毛巾勒得陷进去的脖子,骨碌一转。



起褶的皮肤被撕碎,乌红的血渗进毛巾里,突出的眼球颤抖起来,从眼窝里面漏出了什么东西,混着血的液滴洒了下来。面对眼前的情景,我哑口无言。



杉田在哭。他出神地注视着雨香,豆大的泪珠纷纷夺眶而出。



开裂的嘴唇霍然张开,从深渊一般的喉咙里挤出空洞的声音。



优、优优优优优、优纪子、优纪子,原来你,原来你在这里么?



「…………………………………………………………………咦?」



我连忙向雨香看去。雨香拥有雪白的肌肤,长长的黑发,从各个部位来判断,确实比小鸟更像优纪子。自从我让雨香杀死小鸟之后,恐怕杉田就丧失了美化崇拜的对象。他如饥似渴地呼喊雨香。



优纪子、优纪子优纪子、我……



「…………………………………嗯?」



雨香摇摇头,并没有去听她的话。下一刻,雨香毫无预兆地蹴地而起,就像一只扑向猎物的野兽,以爆炸般的速度逼近杉田。



不知为何,他没有躲开雨香。雨香——非人的鬼撞上了他,可能是由于冲击过大,两人飘在了半空之中。我朝着以迅猛的速度穿过我身旁的那阵风,伸出手去。



「雨香!」



雨香抱着杉田掉了下去。她为了捕食,大大地把口张开。即便快被吃掉,山田还是伸朝雨香出手,战战兢兢地环住雨香的背。



他发出没有疯狂,洋溢着爱与惊奇的声音,仅存的几丝人性回到了他的表情上。



……………………………………………………你肯,陪我一起么?



雨香没有听他说,变成了一张巨大的嘴,正当她准备咬合的瞬间,杉田的身影荡然无存地消失了。漫长的彷徨之后,还被红衣女子利用的他,似乎发觉了什么,消失了。被留下的雨香露出大惑不解的表情,脚下打滑,像猫一样以奇怪的姿势从屋顶上掉了下去。



「雨香!」



我一边叫喊,一边冲向屋顶边缘。我跪了下去,俯视大楼间的夹缝。可是,我隐隐约约能够明白。她应该没事的,不过是从高楼上跳下去而已,纯种的鬼应该是不会死的。



「爸爸、呜,这是什么,怎么回事,真是的」



跟我预料的一样,雨香还活着。她正躺在红色的花瓣上。人类无法触碰的花,轻易地接住了她。茧墨可能已经离开了,周围看不到她的身影。雨香不满地抬头看我。她大大的眼睛里,忽然闪过野兽一般的光芒。雨香的嘴唇柔软地弯了起来,舔了舔舌头。那介于少女与野兽之间的表情,令我倒抽一口凉气。可随即她又恢复了正常一样,眨了眨眼睛,歪起脑袋,灿烂地笑了起来。



「爸爸!」



回过神来,我已经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左臂。我松开颤抖的手,摇了摇头。



雨香救了我,她是个爱爸爸的好孩子。这一点是不会变的。但与此同时,我注意到了一件事。她正在向『某种东西』转变。她不是人,是一只真真正正的鬼,迟早会变成『某种东西』。现在还不要紧,但我已经窥见了片鳞半爪。



雨香已经长得太大了,超出了极限。



她的眼睛流露着强烈的爱与食欲。



即便如此,雨香还是我的女儿。我想朝她,朝我的孩子呼喊,然而不知怎的,我发不出声音。力量不自主地从我身体里散去,我趴在了被血打湿的屋面上。



「…………………………奇、怪」



大量的血洒在地上。这下子,恐怕真要死了吧。但是,这份不安也被睡意所吞没,渐渐变得模糊。我忍不住阖上眼,某个情景随即自黑暗中浮现。



没有左手的茧墨朦胧不清地微笑着。那是刚才半梦半醒时看到的,卡牌所预言的情景。仔细心想,那真是个让人不舒服的状况。我开始想问,那表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茧墨阿座化,肯定不会那么笑吧。



说起来,没有实现的卡牌还有一张。



我想起那时候看到的图案。以黑暗为背景,一名身着西装的男人正茫然地张着嘴。上面画的是我。御影生前说过的话,在脑内空洞地回响起来。



只要抽掉其中一张,就很有可能让所有的图案都不出现。



如果我简简单单地死在这里,茧墨是不是就能活下来呢。



————————————吱



就在我无意中想到这种荒唐事的时候,远处传来了门打开的声音。有人到屋顶上来了。



坚硬的皮靴所发出的声音向我接近,我强行抬起脸,红色的纸伞进入我的眼角。



茧墨正无言地俯视着我,脸上摆着索然无味的表情。



真是太好了。那才像她。那个暧昧不清的笑容,我已经受够了。



茧墨阿座化,就得这样。



「你笑什么,小田桐君?」



我听着茧墨愣愣的声音,我的意识彻底中断了。



* * *



————————————————————————啪咕



随着一个微弱的响声,我醒了。视野中,是纯白色的天花板。



这是一如既往的情景。充斥药品味道的空气里,混着巧克力的醇香。



看来,我就算逃到了地狱的尽头,也逃离不了这个味道。



我想起了我曾经萌发过的感想。那是我在病房里醒来,茧墨告诉我和枝死讯的时候。可是现在,我没听到任何人的声音。即便如此,她应该也在我身旁。



我缓缓地抬起脸,向枕边看去。茧墨果然坐在那里。她如同天经地义一般吃着巧克力。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她换了一身衣服。优雅的黑色罩衫胸前,有一排犹如宝石一般的纽扣。



「嗨,早上好,小田桐君。感觉如何?」



「早上好,小茧………………在那之后,究竟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我只是把鬼塞回到你肚子里去了。那真是一起无聊透顶的事件啊」



即便如此,还是有几件收获呢。



———————————啪咕



茧墨继续说着出乎意料的话。她虽然不开心,但看起来并不烦躁。我正要从床上起身,却停了下来。闷痛的左臂上,插着输血的管子。一看到它,我的心跳顿时变得紊乱。我紧紧地闭上眼睛,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紧接着,我对茧墨刚才说的话进行思考。她得到了什么呢?



说起来,当她接受委托的时候,她说出了令我在意的话。



这份委托并非偶然哦。对我们来说,这说不定是反击的机会。



我张大眼睛向她看去,她拔腿翘起来,厚厚的裙子摇摆着。然后,她继续说下去



「多亏了这次的事件,我决定了要怎么做了」



「……………………要怎么做,决定了么?」



———————————啪咕



我像鹦鹉学舌一样,向她反问。茧墨上下挥动咬碎的巧克力。



「我是说,地点和需要的人力已经凑齐了。正好就是那个半异界化的大楼缝隙。然后,就是你那只成长到接近极限的鬼……有了这些,说不定就能够对付了」



茧墨自言自语般呢喃,背微微地弯起来。头饰摇摆起来,黑色的精致饰边发出微弱的声响。她用手指弹开垂到耳际的丝带,点点头。



「以前,红衣女子附着在你的肉上现身,而你让雨香君连同手臂把她一起吃了下去是吧?能够慰抚鬼的就只有鬼,同样的,鬼能吃掉鬼啊。利用一半与异界连接的夹缝,就能够轻而易举地打开又深又窄的异界」



只要从那里把红衣女子的本体拽出来,让雨香吃掉——————这样一来,我也有活路了。



茧墨的提议,令我惊讶地张大双眼。我觉得她的方案太鲁莽了。但是,这远远要比束手无策要好得多。我准备赞成,却又停了下来。



茧墨正静静地看着我。那审视一般的眼神将我射穿。



她没道理露出这样的眼神呢。她为什么要摆出这样的表情呢?而且,我对她的表情觉得不对劲。她看着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不可思议的东西。



她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眼神,要摆出这样的表情呢?



总感觉最近的茧墨,不像平时的她。



「小茧…………你为什么摆出这样的表情?」



「这样的表情?究竟是怎样的表情?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



「拜托你不要装傻。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



「————因为你是笨蛋呢,小田桐君」



茧墨轻描淡写地对我回以辛辣的回答。我为什么非得莫名其妙地挨她骂不可。



我张开嘴,正要抱怨,但我根本来不及顶嘴,茧墨又接着说下去



「动动脑子吧。这个作战的大前提,是要让你的鬼吃掉稀世的鬼哦。虽然觉得这总比吃掉母体要好,但影响无法预测。那孩子虽然是你的孩子,但毕竟是怪物。我觉得,她要是长太大了,是无法保持人形的呢」



「…………………………啊」



她的提醒,让我感觉肚子被痛揍了一下。我想起刚才雨香对我露出的怪物特有的笑容。都怪我一直以来都没太在意,只顾拜托她,所以才导致她快要丧失『人性』。雨香要是继续张大,恐怕会完全变成鬼。茧墨再次用平静的眼神注视我,说



「一直以来,我都活得锁心所欲。我嘲笑人的死,对人的不幸感到开心,期望惨剧发生。这一点,你也知道吧?我是个下三滥,从不记得自己做过任何一件正确的事」



茧墨毫不犹豫地一口咬定。她对自己糟糕的生存方式不觉得羞耻,但也不感到自豪。她就像事不关己一样,描述出自己的死状。



就像她以前一边笑,一边观赏别人的死状一样。



「『鼓掌的人鼓掌吧。喝彩的人喝彩吧。哭泣者哭泣,欢笑者欢笑』这就够了。我的死,不过如此。如果喜欢,大可踹我的尸体,嘲笑我,向我扔石头,曝我的尸。这也是我理所当然的下场」



虽然我觉得,那回事非常无聊的闹剧,但那也没办法,害人终害己。



————————————————————我一直都在自掘坟墓。



「然而,你却要救我。这究竟是为什么?」



我可是害你杀了人,还害你失去了朋友和左手啊。



茧墨诧异地问我。这突然袭击,让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我要救她,这是我已经决定的事,在孤岛上我也对定下宣言了。然而,我竟然无法立刻回答上来。我成了杀人凶手,害死了朋友,我还是什么继续战斗下去的意义?



我为什么不惜做到这个份上也要救茧墨阿座化?我现在才去寻找这个问题答案。茧墨对我接着说道



「不过,也算是有明确的理由。毕竟我死了就没人给你堵住肚子了,你迟早也会一命呜呼。就像你以前说的,你不想陪我殉葬。可是,如果这个前提推翻的话,你又会如何呢,小田桐君?」



给你一个好消息吧。如果除了我之外能给你堵住肚子的人出现的话……



「…………………告诉我,即便如此,你还是会选择相同的答案么?」



我咽了口唾液,心脏再次剧烈跳动,汗水自全身喷出。这确实是个好消息。这样一来,我就不用被卷进茧墨的命运中了。而且不仅如此。



就连要呆在她身旁的理由都没有了。



这本应高举双手热烈欢迎的情况,然而我说不出为什么,就是没有喜悦之情。我感到不可四喜,竟然完全开心不起来。我用乱作一团的大脑,思考某一件事。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就没有拼命救她的理由了。



茧墨再次向我投来平静的目光。她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眼神,摆出这样的表情呢?我想要让她别再这样,但我又咬紧牙关,拦住了呼之欲出的话语。茧墨在我面前,淡然地接着往下说



「你在孤岛上说过,你不会再嘲笑我的死状了。不笑也没关系啊。只是,我就算死了,你也能若无其事地活下去。这就行了。茧墨阿座化这个人的死,没有催人泪下的地方。这才是一个人正确的生存方式」



我倒吸一口凉气。然后茧墨阿座化,我的雇主,就像提醒愚昧之人一般,摆着真挚的表情,打开艳红的嘴唇



「这是最后的提问哦,小田桐君」



你不让茧墨阿座化死,没关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