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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话 黑仪‧约会(2 / 2)


飞天车本身确实并非虚构的样子。



「不过,就算不会飞天,这时代的车子也很厉害吧?我不知道这辆车有没有搭载,不过像是感觉到危险就自己煞车、完全无死角的感应器,或是自动驾驶功能……」



「是啊,足以称为未来车了。是白崎小弟。」【注:哆啦A梦大长篇电影「大雄的海底鬼岩城」登场的未来智慧车。】



战场原画蛇添足加了最后一句。



海底鬼岩城。



「在导航机输入目的地,车子就会自动载我们抵达的这种系统,或许总有一天会成真。就像是只有起降要手动的飞机,只有停车与起步要靠人力操作。」



「输入与人力吗……如果可以这样,暂时不想考试的我就不用考驾照,真是太好了……」



假设这种车真的问世,相关法规大概不太容易补齐吧。



感觉科技的进步逐渐超越人类社会。



我完全不知道智慧型手机如何使用,也可以说是一个例子。



车子也是最新科技的结晶,所以这种交通工具今后或许逐渐和我无缘。



「说这什么话?希望你务必在春假期间考到驾照,然后下次希望由你开车载我兜风。毕竟好不容易可以拍照了。」



战场原说。



「战场原小姐,您明明可以自己开车,却要我开车?」



「身为女生,果然很向往坐在男友的副驾驶座喔。」



她说出有点少女情怀的这番话。



「跟『逆后宫』一样令女生向往。」



「这也是一种少女情怀的向往,但很难说这两者是同类吧?」



「希望将来阿良良木可以开车载我到火山口进行露头观察。对吧?」



她或许是认真这么说,不过她这样徵询我的同意,我很难做出「是啊,真想去」这种回应……



「我想知道一件事,战场原,『地学』是在学什么的?应该不是单纯只学习天体方面的知识吧?」



「严格来说是『地球科学』的简称。换句话说,主要是学习地球身为天体的相关知识。但我的兴趣总是倾向于整个宇宙就是了。我的梦想是在将来画出完整的宇宙地图,被大家称为『第二代伊能忠敬』。这是我在大学想做的事。」



「……第二代伊能忠敬?」



「总之,我听过伊能忠敬对北海道不求甚解就完成全国地图的遗憾经历,但我在这部分不想偷工减料。我想钜细靡遗对整个宇宙进行露头观察,然后再完成地图。」



「到了这种程度,根本不叫做『露头观察』了吧?」



不是伊能忠敬,而是异能真劲。



……而且伊能先生也没有偷工减料。



虽然我是第一次听到,不过原来我的女友想当太空人吗……真的吗?听起来像是临场随口说说的。



「话说,宇宙地图是什么?有这种东西?是常见的那个吗?行星并排在太阳周围的那种图……」



「不是那个,那是想像图。我说的是描绘整个宇宙的地图……总之,你没选修地学的话应该不熟吧。」



「嗯,我没听过。」



「宇宙几乎是真空,银河与星群零星配置在内。依照机率,总觉得星星是平均散布在真空的宇宙,但实际上不是这么回事,星星会聚集在一起,分布得不太均匀。依照分布状况画出来的就是宇宙地图。呵呵,说不定星星和人类一样害怕寂寞喔。」



「就算你讲得像是在开导,但我没看过实际的宇宙地图,所以完全不懂你在说什么。」



「顺带一提,宇宙地图不像世界地图或日本地图是长方形,而是扇型。」



战场原平淡地说。



扇。



我没对这个字起反应。



006



「好的好的,阿良良木学长您好,我是忍野扇。那么今天来上星座课吧!」



小扇笑咪咪地以手上的雷射笔指向映在半球状圆顶的满天星斗。就读直江津高中一年级,下个年度升上二年级的她,为什么成为科学馆职员在天文馆工作?我对此感到疑惑,却立刻察觉这是梦。



战场原没依赖车子的辅助功能,就在科学馆停车场漂亮开入纵向停车格,我和这样的她顺利进入和科学馆共同设立的天文馆,不过大概是昨天至今的疲劳反映在身体上,加上今天早起,虽然正在约会的男生绝对不该这么做,但我似乎在变得漆黑的天文馆里打起盹了。



日文将打盹形容为划船,那么因为这里是天文馆,所以我应该是划太空船吧……不行,我在梦里还是很困,完全无法妙语如珠。



「阿良良木学长,请不要睡觉喔~~我要丢粉笔喔~~我手上没粉笔,所以会丢雷射笔喔~~」



希望她别这样。



要是被那种东西打中,我会失去意识清醒过来……



「哈哈,然后您醒来的时候就会想,究竟和战场原学姊约会的现在是现实,还是和我打情骂俏的刚才是现实。这就是搞不懂自己是人类还是蝴蝶的『庄周梦蝶』对吧?」



小扇在梦里也是正常发挥。



「好啦,那么来增广见闻吧。」



说到梦与现实的区别,在现实的现在──现实的天文馆,大概也聊到类似的话题吧。



因为我在半梦半醒的时候听到,才像这样影响到梦境吗?哎,既然这样,我想期待小扇接下来进行的说明,足以让我在睡醒时对战场原解释。



「如学长所知,从地球看得见的星座共八十八个,和圣斗士星矢一样。学长能全部说出来吗?」



不,别强人所难。



就算是圣斗士星矢,八十八人也没有全部登场吧?



「是的。阿良良木学长住在日本,要您说出南天的星座应该很难吧。我的死对头羽川学姊,说不定现在正在澳洲那边欣赏南天星座就是了。」



小扇愉快地说。



虽然挂著笑容,但她如今毫不掩饰自己和羽川的对立。



「没有啦,南半球有许多陌生的星座,所以真的很有趣喔。例如那边有蝘蜓座这样的星座。」



蝘蜓座?



这还真厉害……



「此外还有绘架座、船帆座……」



小扇以雷射笔指向她提到的各个星座,算是挺像样的解说员。或许她原本就擅长这方面的演讲,也喜欢对别人说明事情吧。



不,如果这是梦,就代表我下意识将小扇当成这样的人。



这些奇怪的星座……不,在南半球应该是司空见惯的星座,小扇就像这样滔滔不绝地依序说出不太熟悉的星座名称。



「也有叫做『水蛇座』的星座。」



接著,她这么说。



水蛇。



水字旁的……「它」。



「比较像是这边的长蛇座吧。学长知道长蛇座吧?八十八星座之中最大的星座。」



圆顶的星空大幅变化。



大幅变化之后,成为我熟悉的星空。



小扇指向长蛇座的区域。



「不过,星座大小要怎么测量也是一个难题。要是以立体角度来看,还颇为众说纷耘的。不过,这个长蛇座的存在感,会令人联想到姬丝秀忒‧雅赛萝拉莉昂‧刃下心对吧?」



她开始在「星座」的说明混入「怪异」的说明。



我不认为这段说明和现实连结在一起。科学馆里的天文馆,不可能这么轻易提到我所熟悉,昨天完全复活,铁血、热血、冷血的吸血鬼名字。



这也是我对小扇的印象,觉得如果是她就会聊这个话题吗?那么就某方面来看,也可以说是和现实的连结愈来愈强。



「到头来,虽然称为长蛇座,不过这里说的长蛇是传说中的九头蛇。学长知道吗?九头蛇。是称为不死之身也不为过,再怎么砍也会再生的怪物。就像是日本的八岐大蛇传说吧。不过除掉这条九头蛇的不是素盏呜尊,而是有名的、勇猛的海格力斯。海格力斯再怎么砍掉头,都会不断从砍掉的部位又长出头的怪物,就是这个九头蛇。」



小扇说。愉快地说。



说到要如何打倒不死之身的怪异,影缝应该很熟吧,那么英雄海格力斯究竟是用什么方法打倒那条长蛇──打倒九头蛇的?总不可能到后来没打倒,以徒劳无功结束那场战斗吧?



「不,打倒的方法非常正统喔。不过这种做法应该打不倒姬丝秀忒‧雅赛萝拉莉昂‧刃下心就是了。海格力斯每砍下一颗头,就以火焰焚烧切口阻止再生,以这种方式依序砍掉九颗头,顺利除掉九头蛇。」



确实是正统派。



以火焰焚烧伤口。



小扇说这个方法对姬丝秀忒‧雅赛萝拉莉昂‧刃下心不管用,实际上或许也不管用,不过理论上「用火烧」是除掉吸血鬼的正确方式。



不死之身的怪物,应该被火焰烧灼。



如同我曾经坠入据称四面八方只有火焰的地狱──阿鼻地狱。



「或许只有传说中的英雄,可以打倒传说中的吸血鬼……说个题外话。」小扇补充说。「海格力斯和这条九头蛇交战的时候,巨蟹座的魔蟹站在九头蛇那一边,攻击海格力斯。用它的大螯砍向海格力斯。」



巨蟹座──蟹?



「区区螳臂……更正,区区蟹螯对上传说中的英雄海格力斯当然不管用,魔蟹轻易就被海格力斯反击踩烂。据说螃蟹就是因为这个打击而变成扁平。不过,魔蟹挑战海格力斯的勇气受到女神的赞扬,成为天空的星座留名至今。」



小扇说。



一边说,一边扩大显示巨蟹座。



这方面的配合度,算是天文馆的优点吧。观看实际的星空,一次或是各季节看得见的星座数量有限,不过如果在天文馆只要轻松操作,无论是南天或北天、夏季或冬季、深夜或拂晓的星座都可以自由看个过瘾。



「以小小武器挑战大大敌人的构图,这正是战场原学姊本人耶。学长清醒之后,请务必把这个小故事带回去,说给战场原学姊听喔。」



居然请我带回去……



这个故事确实耐人寻味,但我不认为战场原听螃蟹被踩扁的故事会高兴……



我不确定现实的天文馆和这场梦连结到什么程度,但若现实世界也正在以这种方式说明巨蟹座,不知道战场原究竟是以什么心情聆听的。不过她只是曾经被螃蟹的怪异缠身,并不是喜欢螃蟹或是对螃蟹有特殊情感就是了。



不过,战场原的生日是七月七日。



巨蟹座。



要将这个解释为某种暗示,可以说有点牵强过度。依照我的记忆,我敢说战场原从来没有站在姬丝秀忒‧雅赛萝拉莉昂‧刃下心……也就是忍野忍那一边。



反倒是即使在忍迷路的时候,只有战场原没有加入寻找忍的行列。在改头换面的前后,她始终贯彻讨厌小孩的立场。



假设战场原撞见忍陷入危机的现场,我也不认为她愿意冒著被踩扁的风险帮助忍……



「说得也是。虽然我不清楚,不过和千石小妹对立的时候,战场原学姊出面保护的始终是阿良良木学长,保护前刃下心只是顺便的附属品。」小扇点头说。「耐人寻味耶。当时的蛇神,也就是统治北白蛇神社那时候的千石抚子,如果和现在完全复活的姬丝秀忒‧雅赛萝拉莉昂‧刃下心对决,不知道谁会获胜。照常理判断,应该是足以毁灭世界的怪异杀手会赢,不过从不死的意义来看,蛇神也不相上下喔。不过这边的蛇不是海蛇,是陆地上的蛇。」



蛇对海蛇。



如果两者都有毒,听起来很像是练蛊……虽然小扇讲得像是梦幻对决,但与其说这是梦幻对决,我只觉得是不死大战不死的无聊烂仗。



就像是永无止境的同类相残。



「说得也是。不是长蛇座的另一个巨蛇座,虽然不是九头蛇,却也是不死之身的象徵。」



圆顶的夜景再度变换。



小扇以雷射笔指向巨蛇座。



「而且在所有八十八个星座当中,这个巨蛇座具备某个堪称独一无二的奇妙特徵。阿良良木学长,您知道是什么特徵吗?」



不知道。



我这么心想。



但是回想起来,如果这是梦,小扇说明我所不知道的知识也很奇妙。如果这是我以睡眠学习的方式听到现实世界天文馆播放的内容,内容也太偏向怪异层面了。



天文馆的星座介绍是这种内容?



巨蛇座的特徵。



我认为小扇绝对没选修地球科学,不过她知道吗?



「我一无所知喔。」小扇露出漆黑的微笑说。「知道的是您才对,阿良良木学长。其实您肯定知道喔。看,就像这样……」



小扇将雷射笔的光点大幅左右晃动。以方位来说就是大幅东西晃动。



「巨蛇座是分开存在于东西两侧的唯一星座。是被『砍断』的蛇。」她这么说。



「上半身在西方、下半身在东方,分开存在于两侧。换句话说,这看起来就是不死之身。身体一分为二居然还活著……不过阿良良木学长的身体似乎也经常一分为二就是了。」



不只是一分为二,我昨天甚至还被切片。不提这个,巨蛇座居然是以腰斩的形式存在于星空,我第一次听到这个知识,而且也吓了一跳。



为什么是以这种形状放到星空?其中也有巨蟹座那样的故事吗?如同螃蟹变得扁平,也有什么蛇被砍断的传说吗?



扇如同回答我这个疑问般开口。



「是的。老实说,分成两部分的这个星座中间是另一个星座喔。我想阿良良木学长绝对知道,就是蛇夫座。」



蛇夫座。



十三星座的那个吗?



我清楚记得曾经聊到这个话题让神原捧腹大笑,应该说记忆犹新。因为神原至今也常常重提这个话题挖苦我。



「整体构图是蛇夫双手各抓著蛇的上半身与下半身。说明一下缺乏幻想的幕后细节吧,好像是因为蛇夫座插入巨蛇座原本的位置。蛇应该也很困扰吧。」



小扇这么说。确实,这样看来与其说是巨蛇听命于蛇夫,比较像是被蛇夫覆写杀掉吧。



不,即使如此还是没被杀,所以才具备不死特性吗……



蛇是神秘到会被人类尊崇为神的生物。是生物,也是怪物。



这么说来,虽然我孤陋寡闻到不知道巨蛇座的特徵是分开存在于东西两侧,却多少具备蛇夫座的相关知识。对了对了,记得那位蛇夫是被称为医圣的阿斯克勒庇俄斯?



「是的,不愧是阿良良木学长,真是博学。」



小扇说得酸溜溜的,但我似乎说对了。



「所以虽然叫做蛇夫,不过真要说的话,阿斯克勒庇俄斯某方面来说是向蛇学习。因为他是看见蛇濒死却复活的过程,才正式踏上医学之路。」



原来如此。



我没知道得这么详细。



「但也是因而惹祸上身喔。可以说不得志,也可以说才华被扼杀,阿斯克勒庇俄斯的医术磨练到炉火纯青,甚至达到能让死人复活的境界。死而复生说穿了是极致的再生医疗,不过这样做得太过火了。」



做得太过火。



小扇重复要点。



「犯规。该说是违反世间法则吗……阿斯克勒庇俄斯惹怒冥王黑帝斯,因而被天雷打死。或许可以说他是因为看见不死之身的蛇才丧命。这样就跟智慧果的传说一样了……」



智慧果。



被逐出伊甸园以及化为星座,两者都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从医生本分的角度来说,我认为再生医疗绝对不算是违反法则,但是冥王黑帝斯为什么气成那样?



实际上刚从地狱复活的我,认为怪异性质的不死之身和医疗性质的不死之身是两回事……



「当然是因为如果死人全部复活,冥界就空无一人了。记得阿良良木学长坠入的地狱没有其他人?但如果没有其他人,那里就不是地狱,而是鬼城了吧?总之,虽然被天打雷劈的阿斯克勒庇俄斯自己不是不死之身,不过让别人复活──量产不死之身算是很严重的罪过喔。」



小扇说到这里,像是忽然想起来般补充说。



「斧乃木余接小妹也是。她是死后复活的一人,不过让她复活的当事人全部遭到报应,承受了诅咒。」



嗯?小扇在说什么?



诅咒?



我好像听正弦说过,影缝不走地面是一种诅咒……



「总之,也可以讨论究竟是被诅咒比较好,还是被雷打比较好……不过这么一来会如何呢?让阿良良木学长从地狱复活的卧烟小姐,今后究竟会遭到什么样的报应呢?对于卧烟小姐掌控一切的现状,阿良良木学长或许觉得不是滋味,但是那个人也绝对不是没背负风险,请别忘了这一点喔。」



小扇为什么讲这种话?



为什么讲得像是在袒护卧烟?



当然,若是我质疑这一点,就得讨论小扇为何知道我下地狱的事,以及卧烟让我复活的事……



「哈哈!」



小扇笑著将雷射笔收进口袋,从容走向我的座位。



然后准备坐在我身旁。



现实世界的天文馆从上午就几乎客满,但是梦中的客人只有我一人,所以馆内空荡荡的,但小扇准备坐在我身旁。



「小扇,要坐就坐左边。」



「嗯?为什么?」



「因为那里是战场原的座位。」



「哎呀哎呀,那就不能随便坐了。总之,请不用担心,我一点都不打算觊觎第一女主角的宝座。虽然可以把目标设为妹属性角色,但是不提火怜小妹,我不想和月火小妹竞争。」



小扇一边这么说,一边依照我的要求,坐在我的左边。看来她已经卸下天文馆职员的职责。



「话说回来,阿良良木学长是什么星座?」



或许因为如此,所以她聊的话题不是天文小故事,比较像是闲话家常。哎,对我来说,这样的随和话题也比较好聊。



「唔……那个,我想应该是金牛座或牡羊座吧。」



「真含糊耶。」



「对星座占卜没兴趣的话就是这样喔。像是自己的血型,不知道的家伙就真的不知道吧?」



「是吗……阿良良木学长不太相信占卜?」



「很难说……我原本就持否定态度,不过既然承认怪异与地狱真实存在,如果唯独不承认占卜的话,总觉得说不通……」



「哈哈,以推理小说来譬喻,就是明明承认超能力侦探真实存在,却不承认超自然现象的矛盾心态吧?」



小扇以推理作品譬喻,很像她的作风。哎,这样举例或许最好懂吧。



「以阿良良木学长的个性,您下地狱的时候,肯定会觉得既然死后的世界真实存在,活在现世就没有意义了吧?」



「我没想得这么极端……不过,确实想过类似的事情啦。可是……」



「嗯。正因为您认为不是这样,所以才复活回来吧……总之,没智慧的人大多苟且偷生对吧?就我来看,就像是犯下过错之后以更大的过错掩饰。」



小扇坐在我左边,仰望圆顶的星空说。



「不是耻上加耻,而是错上加错。」



「…………」



「只不过,卧烟小姐就是因为错上加错才引诱我吧。虽然明显是请君入瓮,但我不得不对这个陷阱起反应。这就像是诉诸本能的行为。不愧是专家,各方面想得真周到。」



小扇轻声笑了。



这个举止完全是高一女生的举止。



然而,她的真面目是──



手折正弦说了。



在地狱底部告诉我了。



他说出要求除掉我与忍的委托人名字──



「阿良良木学长,您认为什么是『正确』?」



小扇这么问。



如今完全离开星空的话题。



不,这始终是梦里的对话,并不是和实际的她对话……不过,「实际的她」是怎样的人?



我知道忍野扇的什么?



忍野咩咩的侄女。



专家的家系。



神原骏河介绍给我认识的转学生──



「不,可以不用太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喔。毕竟『正确』的意思经常会变。毕竟就算大家说正义必胜,其实也常常会输。就算这么说,『胜者就是正义』这种话也意外肤浅。讲『正确』挺微妙的,所以大概压低到『正当』这样的层级,或许比较容易讨论吧。」



不过,就算她这么说,我也听不懂。



「正确」或「正当」,「错误」或「过错」,我们平常生活的时候都不会想这种事。但我无法否认就某方面来说,我就是因为没想这种事,才会陷入现在这种状况。



如果我平常判断事物的时候,就彻底重视正确、聪明、美丽或帅气这种要素的话,绝对不会成为这种错综复杂的状况。



但我不认为这么做比较好。



并不是没这样假设过。



「做正确的事情好难。」小扇说。「尤其是『只做正确的事情』更难。只要想做正确的事,就会附带被迫做一些错误的事情、不正确的事情。过于追求正义而做出不当行为的例子,翻开报纸比比皆是。套用在『正义必胜』这句话,就是如果要赢,就一定要在其他地方输。百战百胜是不可能的事。」



卧烟也这么说过。以将棋譬喻过。



再著名的棋士对上再外行的新手,也无法不被吃掉任何一颗棋子就获胜。当时是这么说的。



那时候她一说完就将我切片,所以我以为自己正是卧烟的「败北之处」……



「所以说,阿良良木学长,想当个正确的自己,就不应该做正确的事喔。因为到头来,只要想做正确的事情,就一定会伴随著错误,那么到最后只会相互抵销罢了。」



那么,应该怎么做?



我这辈子一路走来,完全没有走得正确,也因此对于「正确」抱持强烈的向往。



比方说像是影缝。



或者像是火炎姊妹。



相信自己正确,笔直贯彻己身作风的生活方式,说我完全不向往是骗人的。



「这个嘛……是的,所以说,在影缝小姐或火炎姊妹实践的生活方式,虽然她们自称是正义,却绝对不是『在做正确的事』。她们让自己维持正确立场的方法,并不是做正确的事,而是矫正错误、矫正不正确的事物。她们选择了这种生活方式。」



小扇这么说。



这是我和八九寺在地狱那段对话的延长线。



是延长线,也是延长战。



「纠正,或者可以说是质问。换句话说,虽然敌人的敌人不是自己人,不过藉由和『邪恶』为敌,成为『邪恶』的反义,就能为自己冠上『正义』的名号。即使走错一步就会变成纯粹在批评自己看不顺眼的事物,但还是可以沉醉于正义感之中。」



沉醉于正义感吗……



这正是我经常对火炎姊妹说的话……确实,她们身为正义使者进行的活动,大多是肃清以骗徒为代表例子的「坏蛋」,或是将「坏事」收拾妥当。



无论是火怜、月火或是影缝,个性上完全不是正义,也不属于「正确」。



基于这层意义,具备「正确性」的人应该是昔日的羽川翼吧。那么确实如小扇所说,羽川为了维持这份正确,不得不制造「黑羽川」这个怪异。



为了正确,不得不犯错。



我无法矫正这份错误(我甚至选择让羽川维持这份错误),所以当时的我果然不正确。



小扇接著说。



「而且,我也在追求『矫正错误』这种类型的『正确』。我的职责是命令违反规定的人退场。」



违反规定。



退场。



这些词令我差点联想到某些事,但或许因为身处梦境,我的思绪无法整合。



思绪扩散──消散。



「不过,我也不是魔鬼心肠。不是吸血鬼,也不是地狱的鬼。不会因为犯错一两次就命令退场,也会给一段宽限期……阿良良木学长,星座介绍快结束了。您最好先醒喔。」



听她这么说,我反射性地看表。



我不知道梦里的表有多少可信度,不过介绍开始至今确实将满三十分钟。



「馆内开灯的时候,要是您还在呼呼大睡,战场原学姊会失望的。难得约会却睡著,您就算被甩也不奇怪。所以差不多该醒了。」



小扇说著朝我伸出手,轻轻摇晃我的身体。女生这样碰男生挺随便的,但她是贴心要叫醒我,所以我没训诫她。



「接下来请努力享受这场和心上人的约会喔。不过难得有这个机会,所以阿良良木学长,有空请思考一下『正确』是什么吧。在现实世界见面的时候,我们继续聊这个话题吧。」



嗯,我知道了。



如果我醒来还记得的话。



我在心中如此回答。



而且我顺便(就这么完全不期待她回答)问小扇一个问题。



不过,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也等下次见面再说明吧。和阿良良木学长一起玩的这几个月挺快乐的,只是说来遗憾,我的存在意义不是享乐。哎,不过,如果硬是要说我现在能透露的真相……」



我是宇宙的法则喔。



小扇虽然面不改色,却做出这个浩大的回应。



宇宙地图。



扇型。



漆黑的真空,不均匀的银河。



「这部分也请不要想得太深入。因为从地狱复活,如今回复为完整人类的阿良良木学长,如果顺利的话,或许出乎意料免于继续和我有所牵扯。所以拜托学长,请不要被卧烟小姐的花言巧语骗了。」



小扇说。



「成为完整形态的姬丝秀忒‧雅赛萝拉莉昂‧刃下心,以及升天之后再度沿路回到这个世界──迷路回到这个世界的八九寺真宵。阿良良木学长,我由衷期待您这次确实做出『抛弃她们』的正确判断喔。」



007



我醒了。



我醒了?



糟糕,刚才不小心打起吨……即使我再怎么累,加上身处于天文馆这个舒服环境,在约会时睡觉也太离谱了。



我居然做出这种事……不,即使是我也不该做出这种事。



看来我刚好在介绍结束的时间点清醒,但是刚才放映什么样的内容,圆顶映出什么样的星空,我完全没记忆。



我熟睡到连梦都没做。



好丢脸。



我该如何面对坐在我右边的战场原?假装自己醒著,配合她的话题适度搭腔?还是坦承睡著,为自己搞砸久违的约会道歉?



我就这么没做出决定,转身面向她。



「…………」



战场原也在睡。



无声无息地睡。



她的睡相缺乏生理反应,我一瞬间还以为她死掉……我不经意察觉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战场原熟睡的样子,原来这家伙是这样睡啊……



老实说,我会怕。



虽然完全没有睡美人或白雪公主那种美感,但她看起来像是进入假死状态,令人觉得可以这样形容。



话说,她该不会真的死掉了吧……



「战场原……」



「我没睡。」



她的双眼无预警地同时睁开。



比起睡醒更像是觉醒。



好像一秒开机的电脑。



「完全没睡。完全没睡。我只是闭著眼睛想事情。」



「…………」



这个辩解很老套,但是她一脸正经这么说,我就觉得或许真的是这样……



不过,光是这么小声就能叫醒,她睡眠也太浅了。



哎,想到她过去的经验,以及那段总是受到危机感折磨的漫长人生,我可以理解她为何改不掉这种像是野生动物的睡眠习惯。



「对不起。其实我睡著了。」



大概终究觉得瞒不住,战场原率直道歉。她现在已经会道歉了,真的和当时比起来率直许多。



以前她是与其道歉不如一死的家伙。



角色个性也太强烈了。



而且我至今都不敢相信,我就是在那时候下定决心和战场原交往……



总之,多亏战场原睡著,感觉刚好和我的打盹抵销,真要说的话,我甚至想谢谢她……不过,如果只有我放轻松,害得战场原一个人受到罪恶感的苛责,总觉得也不太对。



「没关系,因为我也睡了一下。」



所以我坦承了。



其实不是睡了一下,而是睡了好多下,不过也只是稍微缩水,请各位原谅这种程度的俏皮行径。



「这样啊。也就是彼此都累了。看来发生那些事情没多久就约会,终究是操之过急。」



战场原说完伸个懒腰。看来座位坐起来绝对不算舒服。



我也学她伸个懒腰。



「我想也是因为内心放松了。因为阿良良木的考试以及身体的吸血鬼化,这两个问题都在同一天顺利解决。」



「说得……也是。」



关于这部分,战场原或许比我还要操劳。回想起来,这半年总是害得战场原非常担心。



我是不及格的男友。



确实,我在五月接住脚滑摔落阶梯的战场原,或许协助她解决一直深藏内心的烦恼,战场原或许因而觉得我对她有恩,但是从相互抵销的观点来看,或许我更受到战场原的照顾。



获得三倍回报的或许是我。



这么一来,天底下也没有情侣比我们更不登对了。只送棉花糖当回礼完全不够。



「阿良良木,怎么办?虽然计画会乱掉,不过既然我们都睡著,那要不要再看一次?」



「不……」我摇摇头。「今后来这里的机会多得是,所以改天再看。不提这个,今天就致力于完成你设计的约会计画吧。」



我试著强调「今后」两个字。不知道是否听懂我的意图,战场原说「也对,毕竟不知道现在订不订得到下一场的票」轻轻起身。精神抖擞的动作,不像是几分钟前还在睡觉的人。



我心想自己也得向她看齐,跟著她离开。



「所以,接下来预定是什么行程?」



「如我在车上说的,要在共同设立的科学馆学习现代最尖端的科学。先不提有没有飞天车,不过里面好像可以进行各种体验学习。」



「嗯。哎,确实必须常保求知的态度就是了……因为升上大学之后也得继续吸收知识。」



「没错,为了成为太空人。」



战场原微笑说。



听她挂著微笑这么说,我真的搞不懂这番话当真到什么程度。只不过,虽然还没确定考上,不过即将成为大学生的这时候,或许也得开始思考这种事吧。



思考所谓的「将来」。



以我的状况,我并不是想做什么而就读大学,所以这四年会拿来寻找目标,不过想到好几次差点失去未来的这一年,这四年肯定可以说是梦幻般的时光吧。



「阿良良木有什么将来的梦想吗?」



或许是看透我的内心,我们走出天文馆的时候,战场原这么问。



将来的梦想。这是令人难为情的话语。



「不,这种东西我不太……」



「向往的职业之类的。」



「没有耶。毕竟我也没想过成为棒球选手……我长大的环境不太能培养对于职业的憧憬。」



「也对,你父母的职业挺特殊的。我也没资格说别人就是了……像羽川同学那样崇拜忍野先生,到最后立志成为除妖专家的这种想法,我个人希望避免。」



战场原低姿态地提出这样的主张。



总之,这是没办法的事。



怪异相关的专家,至今让战场原吃了五次苦头,所以她无论如何都对这方面抱持不信任的态度。



虽然在回归社会的时候借用忍野的力量,不过这和个人情感是两回事。



「包括这一点在内,忍野先生对我的天使羽川同学造成负面影响,所以我很难原谅他。羽川同学跑去各地踩点,所以这个年度后半几乎没和羽川同学亲热就结束了。」



「…………」



你这是乱发脾气吧……



「我的天使」是怎样?



而且,毕业后出国流浪的未来计画就算了,羽川在学期间跑去各地踩点的行径,很难说是忍野的责任。



真要说的话,责任应该在同样姓忍野的忍野扇……



是的,如今真相大白。



和忍野咩咩不在的时候一样,羽川翼不在的这段期间,也如同填补空档般发生各式各样的事件。



「即使羽川同学那边为时已晚,不过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别选择那种生活方式。」



「嗯……我也不认为自己能实践那种生活方式。」



我之所以不经意含糊回应,是因为我认为今后这辈子,我很难……应该说绝对不可能和怪异毫无交集。



光是有忍野忍,我就敢断言。



考虑到我和她的关系,我就不能和怪异断绝来往。



即使死后会下地狱。



「与其让你被迫选择那种生活方式,那你别工作了。我养你一辈子。」



「……记得世间把这种人称为『小白脸』?」



「而且我会被称为有包容力的女人。」



「不,我认为不会形容得这么好听吧?虽然我也很惨,但你也会被讲得很惨吧?」



「有什么关系?小白脸配鱼乾女,不是很登对吗?」



「就算登对……」



完全是破锅配烂盖的感觉吧?



唔~~……



对喔,即使(暂定)达到考上大学的目标,之后还是得思考各种该思考的事情吗……我重新觉得人生只有中途点,没有终点线。



正因如此,所以很难一直获胜,非得在某些地方败北……嗯?这是什么?



是卧烟说过的话吗?



不对,我刚才好像做了一个梦……但我做了什么样的梦?我不是熟睡到连梦都没做吗?



「逛科学馆一圈之后吃午餐。总之即使不是速食,也请认定只是吃简餐。因为要是白天吃太多,会影响到晚餐。」



战场原再度回头说明约会计画。



该注意的是这里的「晚餐」指的是和父亲用餐,战场原理所当然地认为和男友一起吃的午餐必须为此少吃一点。



……哎,这也是在所难免。



应该说,我个人应该支持这件事。



六月第一次约会的时候,战场原和战场原父亲的关系依然尴尬,既然现在朝著如此融洽的方向前进,我这个男友即使稍微被冷落也应该乐于承受。



月火昨天也说过,我和妹妹们的感情原本不算好,如今彼此的关系已经修复到至少愿意一起出门,也觉得这样不是坏事,所以我可以理解到家族和乐融融的可贵。



希望战场原也能如此。



尤其是她已经失去母亲,更应该珍惜父女的羁绊。不,话是这么说,但我依然难以拭去遗憾的感觉。



我还没办法这么懂事。



所以我期待下午的计画内容足以弥补午餐简单解决的缺憾。要是她说晚上赴约不能太累,所以下午行程也得精简的话,我终究会顾不得他人目光,不顾一切地发飙吧。



不过,战场原说她希望趁著还是高中生的时候体验一场像是高中生的约会,这番话不是谎言。



「上午是吸收知识的行程,所以下午主要安排游玩的行程。」



她如此说明。



「开车到大一点的城市,前半打保龄球,然后喝个下午茶,后半去KTV唱歌。」



「喔喔……」



我深感佩服。



先不提保龄球,战场原不太像是会去KTV唱歌的人,所以我吓了一跳。



「嗯。总之,打保龄球是我提的,去KTV唱歌是采纳羽川同学的建议。」



「建议……」



「听羽川同学说,你好像常常和她去唱歌?这方面该怎么说,我身为女友,有一种即使对方是羽川同学也不想输的心情。」



「…………」



这样的话,绝对不是采纳建议而这么安排的吧……



既然你抱著这种心情提议去KTV唱歌,我就有点难尽情享受……哎,反正我也想听战场原唱歌,那就这样吧。



「那么保龄球呢?你是会打保龄球的人吗……?」



「升高中就没打了,不过在国中生的时代,像是和神原,或是田径社举办庆功宴,我打得挺习惯的,还创下艺术般的高分喔。所以我想久违重新试试身手。阿良良木你呢?」



「嗯?」



「保龄球。最高记录几分?」



「不,我是保龄球的初学者,记得应该是没打过……所以可以的话,我想请你教我怎么打。」



「我知道了。输的人要接受惩罚游戏。」



「不准知道我是初学者就设定惩罚游戏!」



「败者一定要服从胜者的命令。」



「这惩罚游戏太沉重了!」



整理一下吧。



今天战场原设计的约会行程是「开车移动→天文馆→参观科学馆→午餐(简餐)→开车移动→打保龄球→移动→下午茶→移动→唱KTV→解散」。虽然吃的是简餐,不过行程紧凑到让我吃得撑。



「其实还有很多想去的地方跟想做的事……但是也没办法,毕竟就算爱情无限,时间也有限。」



即使后续还要和父亲共进晚餐,战场原也自己设计了这么紧凑的行程。但她似乎依然有所不满,轻声这么说。



「算了。虽然这是高中生活最后一次约会,不过今后想约会几次都可以尽情约会,可以每日每夜从早到晚通宵尽情约会。对吧,阿良良木?」



「…………」



听她这么问,我当然得这样回应。



「嗯,是啊。那当然。」



不过,我这时候抱持的确信,没有嘴里讲的这么坚定。



想到接下来的事,想到忍野扇的事,我说不出任何确切的保证。



008



虽然犯下在天文馆睡著的离谱过失,不过后来没出什么大错,我与战场原(至少我是如此)成功度过快乐的时光。



说到科学馆,从初期阶段就不抱什么期待当然是原因之一,但我意外地玩得很愉快,这是我发自内心的感想。这种设施基于性质,大部分的展览内容比起高中生更适合国中小学生(或是全家福),所以我担心像我与战场原这样的十八岁来这里体验是最尴尬的年纪,不过或许该说果然是羽川建议的约会行程吧,馆内的展览令我备感充实。



这么一来,我愈来愈懊悔刚才在天文馆睡著。不过关于这部分,光是能看见战场原的珍贵睡脸,就胜过欣赏任何星空了。我就以这种方式解释吧。



当然并不是我径自觉得充实,战场原也逛得很开心。总之,这算是理科女生会有的反应,但她以前绝对不会展露内心,应该说不会在他人面前或是公众场合(连在我这个男友面前也一样)表现出开心的样子,所以对我来说,能看见她这一面或许就是无上的喜悦了。



「再逛一圈吧!」



她一反刚才在天文馆的态度,颇为强硬地如此要求,我终究不得不拒绝……明明自己订好计画却不太遵守的这种态度,对于以当机立断的判断速度为卖点的她来说,或许是长处必然附带的短处,也就是应当存在的另一面吧。



以这时候的兴致为优先接受这个提议,真要说的话或许可行,不过身为健全的高中生,在科学馆待一整天玩到闭馆只令人觉得健全过头,所以我勉强说服。



「今后要来多少次都可以。」



我说出今天成为定例,应该说成为铁则的这句话之后,战场原也让步了。



然后吃午餐。



她说要吃简餐,所以我这时候也将期待标准设定得比较低,然而不知道是否是战场原的作战,她带我进入一间看起来气氛很好的店。



她说过不是速食店,但我能吐槽的顶多只有这间店是比较适合女性光顾的咖啡厅(顾客除了我都是年轻女生),餐点很好吃,价格也非常实惠。



顺带一提,约会过程的开销完全是平均分摊。关于这方面不只是今天,我不免认为身为男生应该全额负担(考虑到战场原的家计问题就更不用说),不过战场原非常抗拒接受任何人的施舍。



就我推测,这种个性似乎受到昔日和某骗徒打交道的影响。那个(半冒牌)专家对她造成的影响,说不定比羽川或忍野造成的影响还大。



不过应该是负面教材的意思吧。



总之,虽然没计较到以一圆为单位,但是付钱时是我与战场原各半。考量到租车以及加油的钱,她的开销或许比我大。



想到这或许是我成为小白脸的前兆,我就不得不绷紧神经下定决心。不过,战场原目前还没给人鱼乾女的印象就是了。



总之,虽然她看起来兴趣缺缺,但女生果然都会注意这种店吧……在咖啡店吃的这顿饭令我如此心想。



再来是下午。游玩时间。



前半是打保龄球。



说来恐怖,那场赌真的付诸实行,不过先说结果吧,我赢了。



「可恶……没想到你居然对我说谎……完全不是初学者嘛……」



战场原吐出这样的怨言。



她忿恨不平地看著我,就某方面来说反映出她的表情变得丰富,使我会心一笑(我想起斧乃木说过,看别人生气是自己最亢奋的时候),不过基本上我还是会想起以前的她而心惊胆跳。



不过我没说谎。



我是初学者,甚至从没打过保龄球,这是如假包换的事实,但我还是赢了,如此而已。哎,老实说,她这样气冲冲地瞪我,那我乾脆输给她算了。



命令你的权利?我不需要这种东西。



而且关于这方面,堪称是战场原自作自受。她似乎美化了过去的记忆。



居然说什么「艺术般的高分」。



美化。若要说得严厉一点,应该说她只记得美好的部分。



不,实际上,她从第一格到第五格都打得很好。完美到即使拥有专用球也不奇怪。



我不太清楚要怎么称呼,好像叫做「全倒」还是「火鸡」吧,总之直到比赛的中盘,连续都是一球击倒十瓶的结果。



即使嘴里吐槽「你这家伙太专业了吧」,但她展现这么漂亮的技术,我也不禁大方认为听你一两个命令也无妨(顺带一提,我是后攻,一直打出不好不坏,不惊人也不好玩,非常平凡的成绩),不过在第六格之后,她的表现大幅变化,大幅走样。



简单来说,从第六格之后,战场原黑仪每一球都洗沟。



接近尾声的时候,她投出的球虚弱无力,甚至差点滚不到尽头。



是的,总归来说,战场原累了。



手臂好像麻了。



她原本是短跑选手,所以缺乏持久力与耐久力。虽然这是原因之一,不过追根究柢应该是肌力不足。



途中她灵机一动改成用左手投球,但是球的轨道可没因而变得机灵。



结果,脚踏实地累积得分的我追上她,最后反败为胜。以上就是比赛过程。



梦幻逆转胜。



不照剧本走的戏码,看来不是只属于棒球的专利。



「好吧,我认输。」



不愧是那个神原的直属学姊,战场原强烈表现出不服输的个性,但是接下来即将成为大学生的她(只要学校没发现她偷考驾照),最后还是接受自己的败北。



「要下什么命令悉听尊便。好啦,你会提出多么下流的要求?我好期待。」



真乱来。



顺带一提,为了当成参考,我询问战场原在获胜的时候打算提出什么要求。



「当然会提出下流的要求啊!」



她有点恼羞成怒地这么说。



那么无论如何,对你来说都没差吧?我不得不这么说。虽然心想之前好像也发生过类似的事,但我决定要求她在前去喝下午茶的途中都挽著我走路。



今天的主题好像是「健全」,我们在离开科学馆的时候都贯彻这个主题。



下午茶。



以英式风格来说就是「Afternoon Tea」。



抱歉容我从价格的话题说起,出乎我的预料,下午茶比午餐还贵。若有人说本来就是这样,那或许是这样吧,因此对于战场原来说,下午茶似乎才是重点。



我优雅品尝好茶,享受时尚的茶点,并且在这个时间点,对战场原详细说明昨天一连串事件的详细。像是为什么停止吸血鬼化,以及原本不可逆的变化为什么变得可逆。



有些事当然不能说,所以我不能坦承一切,但是只要是能说的事,我大致都在这里分享给她。



「是喔……考试当天居然上演这种大冒险,该说意外还是很像你的个性……搞不懂你在做什么。」



看来,果然稍微惹她生气了。



总之,任何家教得知自己的学生以这种自由奔放的态度应考,心情应该都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大概是觉得不应该对昨天刚下过地狱的人讲得太严厉吧。



「辛苦了。」



她仅止于这样回应。



不过她这样同情,我就某方面来说不知道如何应对。



何况就算她慰劳我说「辛苦了」,但是这一切还没结束,这应该不用强调才对。我还不知道卧烟的详细计画,但我肯定得在计画里尽到某些职责。



「也对。想到金发萝莉奴隶或是八九寺小妹的状况,肯定是这么回事吧。尤其是八九寺小妹,实质上等于是成为卧烟小姐的人质。」



她的说法令我不以为然(「萝莉奴隶」这个说法也令我不以为然),不过听她这么说就发现正是如此。



可以说一点都没错。



「总之,说到欠不欠的问题,你现在应该是欠人情的状态,所以非得还这份人情吧……就像我再怎么厌恶也得付钱给忍野先生一样。」



说真的,你到底多厌恶啊?



太厌恶了吧?



我甚至觉得你比以前还厌恶忍野……羽川去各地踩点让你这么寂寞?



既然这样,你已经不是和神原搭档,是和羽川搭档了吧?要叫什么组合?



「不过,人情问题始终是人情问题……但我有一个地方不懂。那位卧烟小姐究竟想做什么?是基于什么目的采取行动?是工作所需吗?」



听她重新这么问,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当然不是不知道答案。关于卧烟的目的,应该说她的目标理念,我听她以及她周围的人说过好多次。



只不过,她的目标理念太高了。



就某方面来说过于高尚,我这种小人物无法理解透彻。总归来说,她应该是想平定这个充满怪异的城镇吧,不过这样简直是正义使者。



正义。



正确。



以及因为正确而产生的错误。



牺牲。



……怎么回事,我好像在最近,而且是不久之前才讲过这种事?



「依照我昔日抱持危机管理意识……以风险管理的精神面对日常生活的经验来说,世界上最恐怖的人,就是摸不清目的的人。不管是任何人,不管是要人还是坏人,只要明确知道他想达成的目的,知道他的欲求与欲望,那就可以应付。但或许单纯只是大人看事情的角度和我们这种小鬼头不一样吧。」



战场原担心地说。



她还在担心我。



这个事实令我内心过意不去。



害她心痛的这个事实令我痛心。就算这么说,但我已经允诺关于怪异的事情尽量不当成秘密,所以也不能对她有所隐瞒。



由于和我这种家伙交往,造成她非常大的困扰……要是我这么说,可能会再度落入自虐心态,变得像是被害妄想吧。



「虽然不确定卧烟小姐在和什么东西战斗……不过,她战斗的对象说不定是阿良良木你喔。」



唔。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啦,与其说有什么意思,不如说这是我的直觉……你只注意眼前事物的态度,和卧烟小姐综观一切的立场,感觉无论如何都处于对立关系。对立……说得严肃一点就是『敌对』。」



……听她这么说,我就无法否定这个可能性……应该说是已经发生的事实。徒有空壳没有神的北白蛇神社,卧烟当初想要拱立忍坐镇神社当神,我反对这个方针,结果就是殃及毫无关系的国中生千石。所以如果将这件事判断为我与卧烟敌对的构图,那么完全是阿良良木历的败北,而且是留下后遗症的败北……



不过就算这么说,如果卧烟这次又想打这种主意,若是想让回复为完整形态的姬丝秀忒‧雅赛萝拉莉昂‧刃下心坐镇那间神社,我果然同样会反对吧。



……这是很可能发生的事。



到头来,北白蛇神社的前身是那座浪白公园,而且当时的地名是白沱。



如果这意味著「水蛇」,而且长蛇意味著「九头蛇」的话,与其说这是暗示或符合,应该说单纯是反映历史。



这么一来……



唔……慢著,「长蛇意味著九头蛇」这个知识,我是从哪里学到的?长蛇与九头蛇明明是完全不同的生物才对……这是在说什么?



「……总之,我是阿良良木派,所以这方面不会多说什么,但我说几句话鼓励你吧。卧烟小姐这种俯瞰一切、综观全体的思考方式,或许比较受到多数人支持,不过,我认为人们不只需要这种思考方式,有时候也得将眼光放近一点。不吃今天的饭就在思考明年元旦要怎么过,这只能说是妄想吧?」



这番话比起鼓励更像安慰,不过她肯这么说就令我信心大增,能抱持乐观的心情面对今后的对决。但我还不清楚接下来是否要和某种东西对决,一切都还在五里雾中。



「好啦,阿良良木,既然享受完红茶,那就去唱歌吧。话说在前面,在包厢里不要点吃的喔,不然会影响到我和爸爸的约会。」



她和父亲的夜晚行程,终于也叫做「约会」了。这是哪门子的双重约会?到了这种程度,所谓的双重约会也变得像是普通的双重预约了。



「我个人会形容为双重比赛就是了。」【注:Double header,球队同一天连续出赛两场的意思。】



战场原用了这个女生很少用的棒球术语,但我们的目的地不是打击练习场,而是KTV。



和战场原在昏暗狭小的房间共处有点脸红心跳,使我觉得自己没有忘记最初谈恋爱的感觉,但是不提这个,现在要注意的是战场原的歌喉。顺带一提,未来成为世界主席呼声很高的羽川唱歌超好听。



我还以为在听CD。



羽川不只是做学问有完美表现,娱乐方面也是得心应手,使我觉得不能抱著随便的心态找她玩。



不过,在普通约会抱持这种程度的期待很过分,而且战场原应该也和羽川一起去过KTV,肯定不会冒出竞争的念头……



我贸然这么认为,然而战场原反倒才是我不能抱著随便心态一起玩的对象。她以明显生疏的动作操作遥控器,将伴唱机设为「评分模式」。



为什么要把自己逼入绝境……!



她想看客观的数字!



……听说机器评分和人们对于歌喉好坏的观感意外地不一致,所以不能一概而论,即使如此,若是以数字显示结果,我会很难打圆场。



我如此心想的时候……



「唱两个小时比总分,输的人要完全服从赢的人。」



她又提出这种条件。



原来和我对立的人是你?



这家伙昔日是这么喜欢较量吗……应该说,这女人没在刚才的保龄球对决受到教训吗?



这种爱挑战的态度,或许有我应该学习的部分,不过她老是下战书,我不禁质疑今天的活动是否可以称为约会。



我该不会被当成她晚上和爸爸约会的练习对象吧?这个疑问也涌上心头,不过总之我不能不接受战场原提出的这场复仇战。



只要有所亏欠,应该说只要被抓到把柄,就真的处于劣势了。



或许应该说是恋爱造成的弱点吧。



「我先攻。洗耳恭听吧。」



战场原拿起麦克风。



看她这副模样,总觉得像是自暴自弃的人。



「阿良良木,说这什么话?你接受我挑战的勇气值得嘉许,但你会后悔喔。动画版的主题歌,你以为我至今唱过几次了?」



那是动画版的设定。



很遗憾,不会反映在小说文字上。



因为终究不会连这一集都改编成动画吧。



顺带一提,战场原的选歌是玩真的。这里不讲歌名避免造成问题,不过她明明大放厥辞,却选择音域与节奏都不会特别刁钻的好唱歌曲。



到底多想逼我完全服从?



我难免觉得她连保龄球输我的懊悔都加进去了。至于结果则是……



「82分。」



很普通。



不,我至今没用过评分模式,所以无从判断82分究竟是普通,还是很好或很差的分数。



不过当事人一阵错愕,看来对她来说是相当丢脸的结果。



「不会吧……82分,不就是没及格吗?我这辈子第一次低于85分。」



这个优等生……



82分就没及格,这是哪门子的考试?



「阿良良木的高中生活,大半都是抱著这种心情度过吗……?原来低于85分会变成这种心情啊。难以置信。我至今都没理解。早知道应该对你更好一点。原来我一直都对你说得那么过分……」



你现在就说得很过分。说不定是至今讲得最过分的一次……



我的高中生活,大半连80分都很少考到。



总是拿到真正不及格的分数。



总之,不提伴唱机打的分数,战场原的歌喉没什么好挑剔的。从「万能」这一点来看,她的才华果然绝对不输给羽川。



所以我直接将这个感想说出口。



「我不需要什么存恤。」



但我遭受意外的拒绝。



被她用这个陌生的词拒绝……「存恤」是什么意思?



无论如何,战场原每当遇到对决就会认真起来。接下来轮我唱,不过这部分应该可以省略吧。



自己评论自己的歌喉应该会冷场无比,就像机器一样只显示分数当结果吧。



82分。



以上。



对于约会中的情侣来说,同分是耐人寻味的结果,或许可以从这个事实找出会心一笑的意义……实际上我本来也想说几句话,但是看到战场原咬牙切齿的严肃表情就说不出口。



她面对胜负的态度也太认真了……



还是说和胜负无关,是我这个家教学生居然和她同分的事实令她火大吗?



总而言之,依照机器的判断,我与战场原的歌喉似乎不分上下。



不只是第一回合,第二回合之后的结果,虽然当然没能刚好平手,但我们接连唱出差不多的分数。



这如果是运动比赛,可以说是一场精彩的拉锯战,但我们是在进行KTV比赛,所以整个过程没什么起伏,以微幅差距沉闷收场。



说到微幅差距的比赛结果……



胜利的又是我。



只差三分。势均力敌也要有个限度才对。



「怎么可能……优秀如我居然一天输给阿良良木两次……」



从这句话就可以知道,女友似乎相当瞧不起我。哎,我老是对她露出丢脸的一面,所以这也是当然的。



既然这样,那就当成平手吧。虽然我如此提议,成为胜负魔人的战场原却对自己的败北毫不妥协。



「好啦,尽管命令我做任何事吧。」



她说。



真洒脱。



就说了,你的洒脱和自暴自弃只有一线之隔……



「选择先攻的话,或许会因为时间关系,所以在我唱完的时候结束比赛。我就是因为打这种投机取巧的主意,才会遭受报应吧。」



她随口坦承自己的恶毒企图。



搞不好真的是遭受报应。神全部看在眼里。



不,神应该也不会逐一审视这种没营养的企图吧。



何况真要这么说的话,这座城镇现在是没有神的城镇。



总之,现在是约会结束的时间。



高中生活最后的约会。



下午比赛两次,而且是我二连胜作结,所以气氛变得有点险恶,不过行程按照预定计画结束,基于这层意义,我有种进度顺利的成就感与满足感。



「阿良良木,等一下。为什么要营造出结尾的感觉?不要做总结好吗?你还没对我下令吧?快让我完全服从啊?」



哎,毕竟约定就是约定……



到最后还在计较这件事也挺扯的。



就算这么说,要在我的词库找到超越「挽手」又符合健全标准的要求,应该相当困难吧。



「用新娘抱的姿势,抱著我走到停车场如何?」



完全服从的一方如此提议。



就说了,这样的话谁输谁赢还不是一样?我冒出这个疑问,不过这种程度的命令或许恰到好处。



「确认一下,不是我对你新娘抱,是你对我新娘抱吧?」



那当然。



如果角色反过来就不是新娘抱,而是新郎抱吧?这是哪门子的惩罚游戏?不对,新娘抱也是十足的惩罚游戏了。



不过,感觉战场原的受创程度会比我严重,还是别这样吧。



「敢说我重,我就杀了你。」



好久没听战场原说出「杀」这个字了……还真的很难浪漫起来。



不提战场原的体重,我现在完全丧失吸血鬼性质,臂力不太可靠,要是摔到她就糟糕了,所以我吩咐她搂住我的脖子,然后以新娘抱的方式,走数百公尺抵达停车场。



「不愧是阿良良木,平常就习惯抱幼女的你果然有两把刷子。」



这种形容会招致误解。



希望她别这样。



「不过,既然小忍变成前凸后翘的尺寸,今后要抱要背或是骑肩膀都不容易了。你也得锻炼身体才行。」



我终究不认为今后会以这种方式带著完美形态的忍移动……光是想像就觉得是一幅不得了的光景。



我与战场原这样聊著这样的话题,暴露在好奇的视线中,在下午抵达租来的车所停放的停车场。至少停车费由我出了。



「呼,好害羞。」



战场原坐进驾驶座就这么说。



这就是你对新娘抱的感想?



我只能说确实是这样啦……



「我看见地狱了。」



需要说成这样吗?



总之,可以说比地狱更像地狱。



然后,接下来真的只剩回家了。虽然不是因为听过战场原的要求,不过看到她开车的样子,我也想考驾照了。



但看她愉快开车的模样,或许不是因为开车很愉快,而是满心雀跃期待接下来和父亲约会的预定……



只不过,如果只有驾照没有车,也没办法自由出游吧……每次都租车也不方便。



虽说接下来只剩回家,但我在最后一刻想到有件事得在回家之前说。



当初,这是我今天首先想到要对战场原说的事,也是非得首先对她说的事,却因为战场原黑仪考到驾照的事件吓到我,所以完全错失对她说的机会。



她对此只字未提,所以或许可以就这样不说……这样的不当念头瞬间掠过脑海,但我当然不能这么做。



「战场原……」我突然开口。「我要讲一件重要的事。」



「如果是求婚,我OK喔。」



「不,没这么重要。而且你也答应得太快了。其实是关于你在情人节送我巧克力的回礼……我没准备。」



我想过各种说法,不过到头来,这种事只能老实说。



「对不起。我没时间准备。想著想著就想太多……如果努力一点,买现成的棉花糖之类的并不是赶不上,但我觉得这样也不对……想太多之后就想得更多,最后什么都没做……」



我也想过在今天找机会去买,却没这种机会。想在战场原身旁找机会离开,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务。



要说唯一的机会,就是在天文馆的那时候……但我当时也睡著了。



「所以方便等我两、三天吗?这段时间的利息,我当然会加算的。」



「什么嘛,你在挂念这种事?这种事你完全不用在意喔。居然说利息,我很清楚你讨厌这种纪念日。」



一反这边的决心,战场原的反应非常平淡。



「说我不抱期待的话就不好听了,但我没想过你会有什么表示,所以光是今天陪我约会就够了。等你哪天有心再送吧。我做巧克力送你并不是期待回礼。」



战场原重视礼尚往来,我不认为她这个意见出自真心,不过送礼或许原本就是这么回事。



「到头来,就是因为你讨厌纪念日,我才和你建立起现在的关系。记得吗?你和我是在母亲节正式交往吧?」



「啊啊,这么说来……」



我记得。



但是,如果我进一步回忆,到头来,我那天就是因为是否要庆祝母亲节的问题,和妹妹大吵一架之后离家。



现在回想就觉得这个行径很幼稚……但我就是在离家走到的公园,在浪白公园巧遇战场原。



而且,战场原后来对我表白。



对喔。



所以,「我因为不太会过母亲节,所以开始和战场原交往」这种说法确实成立。



同时我也不得不感受到人际关系的奇妙缘分。



和妹妹吵架居然暗藏这么重要的契机……想到如今和妹妹维持一定交情的现状,我顿时反省以前为什么不能和这两个家伙和平相处,不过这么一来,我就不会在那天遇见战场原以及八九寺……



真奇妙。



如果贯彻做正确的事就无法避免犯错,那也可能因为犯错而走上正确的路。



……我又想问了,这是我从哪里听来的想法?



「没关系啦,我不会成为逼男友过纪念日的难缠女友……纪念日这种东西,我自己记得就好。例如你接住我的日子是五月八日、表白开始交往的日子是五月十四日、第一次约会与初吻的日子是六月十三日、第一次舌吻的日子是……」



「这样够难缠了吧!」



与其说难缠,应该说恐怖。



不过以战场原的状况,或许只是记性的问题。



「遗憾的是明明从一年级就同班,我却没有对你的第一印象……只记得你当年经常和老仓同学吵架。虽然想设法将记忆篡改成我从那时候就专情于你,不过有什么好方法吗?伪造日记?」



「不过我从一年级就对你印象深刻……你就像是深闺的大小姐。」



「什么?你说你一直专情于我?」



「我没说到这种程度……」



哎,过去无从改变,也只能展望未来。总之,如果是抱怨或生气还算好,但我害怕战场原因为我没能准备礼物而内心受创,所以看到她现在的反应,我松了口气。



「白色情人节的回礼,我从爸爸那里收到了,所以没事的。」



这段发言令我忍不住略感不安,不过即使包括这一点,没有发展成什么大麻烦堪称万幸。



她说等我哪天有心再送,但我当然不能无心,所以很感谢她给我缓冲时间。老实说,羽川也送我友情巧克力,所以我也得思考如何回礼(友情巧克力也要三倍回礼吧?)既然羽川会在毕业典礼回来,我就得在这之前准备战场原的份,所以虽说获得缓冲时间,也始终只是一、两天而已。



「唔……」



就在我松懈的这一瞬间,战场原似乎灵光乍现。



只要灵光乍现,她的行动就迅速无比,立刻踩煞车将车停在路肩。



只不过,从副驾驶座无从知道她想到什么事。突如其来又惊涛骇浪的事态发展,使我倒抽一口气。



「阿良良木。」



战场原说。她的语气变了。



低沉,低沉,低沉,低沉。



直到刚才那种宽宏大量的感觉完全消失。



「不可原谅。」



「咦?」



「在情侣三大节日之一的白色情人节,居然没准备任何东西给情人,我不得不怀疑你是否真的爱我。」



「咦?咦咦?」



「听说某些男生一旦开始交往,就再也不会对女生这样贴心,没想到阿良良木就是这种人。我好失望,藏不住内心的失落。今天一整天,我心跳加速忐忑不安满心期待你究竟会准备什么样的惊喜,结果却毫无准备,扫兴也要有个限度才对。我一直以为你大概会送一艘游艇给我……」



「这……这种期待是不是巨无霸过头了?」



「啊~~啊,我要不要自杀呢~~」



战场原无力趴倒在方向盘。做作到这种程度,看起来只像是一场短剧……



正弦演给我看的闹剧就很逼真,我真想叫战场原向他学学。



大概是想到什么点子,才会一个人演起这种短剧吧……我即使这么心想,却也不能扔著不管。



「对……对不起,所以我刚才不是道歉了吗?」我回应说。「请不要自杀。不……不然,我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虽然没办法准备游艇,不过只要是我做得到的事……」



总之,虽然我诧异她为什么一度原谅却再度翻脸,但基本上这件事肯定完全是我的错,所以我只能像是捣蒜般频频低头道歉。



「你刚才说……只要是做得到的事都会做?」



战场原紧咬这句话不放。



一副计画成功的样子。



看起来像是今天最开心的一刻……



如果这时候是最开心的一刻,那么今天一整天到底是怎样?



「你说绝对会服从我?」



「呃,不,我没说……」



「…………」



「说了。我说了。就是我这张嘴说绝对会服从你!」



顺带一提,「…………」时的战场原脸蛋,简直快要哭出来了……表情丰富到这种程度,足以形容为千变万化了。



不过,原来如此。战场原不惜这么做,也想要我绝对服从她吗……打保龄球以及唱歌时都没成功的计画,她似乎抓准现在这个机会再度挑战。



挽手暂且不提,但我认为刚才的新娘抱就算是实现了你的愿望……但你不惜收回一度原谅我的发言,不惜这么做也想要求我做某件事吗……真恐怖的执著。



想提出下流的要求?



不,现在回想起来,那应该是仅止于那时候的玩笑话吧……



「这样啊。不愧是阿良良木,此等度量正是让我爱上的男人。我重新爱上你了。」



「…………」



今天「让女友重新爱上我」的目的,似乎在最后的最后达成了……不过刚才如果应对失当,这里说的「最后」可能是我人生的终点,想到这里,我就不太能够单纯感到高兴。



「明明不知道会被要求做什么,却答应一辈子绝对服从我的愿望……」



「一辈子?」



一辈子绝对服从?这种愿望已经超越愿望的范畴了吧?可以说是奴隶契约或是空白支票,总之我把天大的决定权交给战场原了……不,不对,我要相信。



要相信战场原黑仪,相信我的女友。



她已经不是昔日的她了。



肯定不会提出无理的要求!



不过,在她要求我一辈子服从的时间点,就已经是相当无理的要求了……



「喔,嗯,一辈子。知道了。所以我要怎么做?」



「叫我的名字。一辈子。」



战场原说。



脸上满是娇羞。



「用名字叫我。」



「……咦?我一直是这样叫啊?叫你『战场原』。」



「不是姓氏,是名字。直接叫。」



「…………」



这应该是第一次约会时没达成的目标。



也是想在高中时期达成的目标吧。



想以情侣身分达成的目标。



所以她才想在打保龄球与唱歌时设定惩罚游戏吗?企图制造契机提出这个要求吗?



这确实是高中生活的遗憾。



确实事到如今会难为情。



如果没有这种契机,或许就说不出口吧。



一辈子绝对服从。一辈子以名字称呼。



这个要求,也正合我意。



正如我所愿。



「黑仪。」



历,谢谢。



不用我多说什么,黑仪也理解我的意向,如此称呼我。



009



接下来是后续,应该说是结尾。



我送黑仪到家(应该说我只是坐在副驾驶座,所以事实上是黑仪送我),在夜幕低垂的天色中走路回到阿良良木家,却在这里体验到似曾相识的光景。



昨天也发生过这种事──这样的感觉。



说得详细一点,某个人影埋伏在阿良良木家的玄关前面等我。虽然天色昏暗无法辨别来者何人,不过位于那里的当然不可能是刚才道别的黑仪。



怎么回事?是担心我而走到家门外的斧乃木或妹妹们吗?



我如此心想走近一看,漆黑的人影是……忍野扇。



小扇。



「嗨,阿良良木学长。我等您等好久了喔。我都快等得不耐烦了。等到精疲力尽了。」



这种说话风格,和她的叔叔一模一样。可以形容为轻松或轻佻的笑嘻嘻表情也一模一样。



「怎么样?和战场原学姊的最后一场约会还快乐吗?我姑且贴心克制自己别在现实世界介入,真希望您感谢我一下喔。」



小扇耸肩说。



「我会感谢……不过,『最后一场约会』这种说法会招致误会。这始终是高中生活的最后一场约会。」



「是这样……吗?嗯,但愿如此。但愿两位拥有未来。」



「…………」



「不不不,别看我这样,我可是由衷这么认为喔,请别曲解。只不过,为此或许还要处理一些不安的要素,这是我个人的见解。无论如何,这么一来应该没有遗憾了吧,哈哈!」



小扇说。



「那个,阿良良木学长……」她接著问。「我想请教一个问题做为参考。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什么意思?」



「没有啊,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喔。请不要想太多。这算是『正确是什么?』这个问题的变化型,应该说变化球,也可以说是位于延长线的衍生题。」



「延长……」



「以及延长战。」



「正确」是什么?



没错,她问过我这个问题。



还说等到下次见面,再继续聊这个话题。



不过,她究竟是在哪里对我说的?



如果不是在现实世界……那么是在梦中吗?



还是在地狱?



「……小扇,你原本想除掉我吗?曾经向专家提出这个委托?」



「哎呀,这种谣言,您是听谁说的?不过这是悲哀的误报,希望您听我解释。我不可能做出危害阿良良木学长的事情吧?」



小扇说。



丝毫没有慌张的模样,面不改色地说。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我说我期待您没被卧烟小姐的花言巧语欺骗,期待您退出这次的事件。」



「……你说过吗?」



哎,既然她坚持说过,那就应该说过吧。



而且即使没说过,我这时候应该做出的回应也不会变。无论这样是对是错,我的回答都只有一个。



「但是,不可能。我不会选择拋弃忍与八九寺。我没有选择的余地,我的内心没有这种余力。虽然我不知道『正确』是什么,却知道自己该选择哪条路。」



「希望您不要这么急著下结论……不过,哎,说得也是。我个人也只是不抱期待问问看罢了。虽然这么说,但还是很遗憾。」小扇一副不太遗憾的样子说。「我个人希望阿良良木学长在这时候勇敢退出就是了,但我过度劝说会超出我的本分……那个,阿良良木学长,您或许误会了一件事,所以请让我订正。」



「误会?我误会……什么事?」



「我不是『暗』喔。」



「!」



我的惊讶……应该完全没显露在言表。



不过,我很难维持平常心。



比起发言内容,小扇主动告知这件事的行径,更令我受到震撼。



这个学妹至今的发言也经常游走于红线边缘,但刚才的发言明显踩到红线。



简直是宣战布告。



如同宣告开战的讯号。



不过,当事人小扇似乎不觉得自己这句发言多么重要。



「话说回来,阿良良木学长……」



她很乾脆地换了话题。



话题换得乾净俐落,我还以为她刚才的发言是我听错。



「我没有吗?」



「唔……咦……没有什么?」



「白色情人节的回礼。您想想,我不是送您巧克力吗?歌帝梵的。」



「歌帝梵……?」



我有收到这么高贵的巧克力?



虽然不记得……不过既然小扇自己说她送过,肯定只是我忘了吧。居然忘记收到巧克力,我身为男生可以说非常丢脸。



「哈哈,看您的样子好像没准备。真遗憾。」



这次小扇真的说得很遗憾。



这副模样令我心痛。



「那么,我也和战场原学姊一样,请学长听我一个愿望当成回礼吧。您意下如何?」



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得知这个情侣间的约定,不过听她这么一说,我就难以拒绝。无论愿望内容为何,我都不能敷衍了事。但如果她在这时候希望我勇敢退出,我当然会一口回绝。



然而,小扇说出的愿望完全是不同类型。不,或许位于延长线上,不过这条线延伸的方向,和我想像的完全相反。



「阿良良木学长下过地狱,又和女友约完会,或许已经了无牵挂,但我现在对这座城镇有一个牵挂。」



「……牵挂?」



「牵挂的事。留恋的事。我是为了完成这件事而诞生的。或许您觉得意外,但我具备坚定的目的以及目标理念。」



小扇说。



我默默聆听。



聆听她的目的,她的目标理念。



「若是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我不惜一死。阿良良木学长,您有不惜一死也要达成的目标吗?我有。这是最后一个目标。所以无论如何,我都非做不可。正因如此,专家总管卧烟伊豆湖如果要设下陷阱,一定会设在那里吧。是的,我知道的。即使早就知道,也只能去踩那个陷阱。我只能甘于承受这个反击。」



「…………」



「换句话说,我即将光明正大,毫不取巧地和无所不知的大姊姊战斗。阿良良木学长,到时候您愿意站在我这边吗?」



请救救我。



忍野扇挂著满不在乎的笑容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