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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冰上舞蹈Ice Dance(2 / 2)


奥利佛吃了一惊,和同伴一起用咒语迎击。然而全都被躲开了。向着任意角度毫无准备动作就开始的移动,和刚才的瓦卢瓦完全相同,是运用了浮动的极其复杂的步法。



“唔——?!”



“咦咦?!你刚才不还是利森特流呢吗?!”



尤里睁大眼睛迎击瓦卢瓦队的吉·巴尔泰。奥利佛盯着后续逼近的另外两个敌人,也有同样的想法。一分钟前和他战斗时,吉用的确实是利森特流没有错。现在却和刚加入的第三位选手一样使用着和瓦卢瓦相同的库兹流。面对同样的异变,奈奈绪皱起眉头低声说。



“剑风突然变了,简直像是换了个人。”



“……不。与其说是变了……”



奥利佛从她的形容中感到不协调,表情严肃地低声说。但是,在他的思考到达答案之前,先和瓦卢瓦队的吉交战了几回合的尤里先说了出来。



“……这样啊,不是变了。而是『同化』了。”



瓦卢瓦跟着前面的两人不断变换轨迹,最终依旧是向奥利佛发起攻击。和两位队友不同,她自身的剑术没有任何变化或紊乱。在防御稍有疏忽就能轻松造成致命伤的攻击下,奥利佛拼命撑住,问向眼前的她。



“——你对队友做了什么?!Ms.瓦卢瓦!”



“队友~?那是什么~。根本没有那种东西哦~。”



瓦卢瓦平静地回答。奥利佛察觉到,在眼前的现实之前,双方的认知有着根本性地不同,他感到一阵寒意。瓦卢瓦接下来的话,骇人地证明了他的直觉。



“瓦卢瓦队~从一开始就只有我一个人~。其他的~就只有两只『使魔』而已~”



“……精神支配吗?”



观众席的一角,戈弗雷注视着产生了剧变的比赛形势,低声说。旁边的蕾赛缇回应他。



“但是,和简单的提线人偶不一样。如果是那样的话,同时操纵三个身体的负担应该会导致每个人的动作质量下降。那三个人的活动全都和刚才瓦卢瓦是同样的水准。”



这场景在她看来都是光怪陆离。夺走他人的意志用作傀儡——这以魔法师的手法来说本身并没有什么稀奇。实际上,他们在过去的战斗中也亲眼见到过很多次。但是,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能看出瓦卢瓦术式中的特异性。不久,提姆便推测其中的机关。



“狠狠地来回摆弄身心,以此连接通道,大概是让灵体之间直接相互连通的吧。包括大脑机能在内,完全掌握其他人。……可恶,翻出讨厌的记忆了。”



他想起来已故的奥菲莉亚,咒骂道。盯着比赛的戈弗雷也有和他完全相同的心境,却因为不同的原因表情严峻。



“对霍恩队来说,实际上就和纯粹库兹剑士增加到了三人一样……不,比那还要更加棘手。现在的瓦卢瓦队是完美统御起来的三位一体的生物。她们的配合已经没有任何缝隙——”



“哇哇哇!好厉害啊!真的是完全无法理解动作!”



面对极其难以理解的库兹剑法,尤里说。即便如此依旧“不知为何”能够应对的他也很可怕,但即使以他的异才,也没有反击的余地。奥利佛觉得这也是理所当然。三个敌人全都是库兹流高手的这个情况,即使回顾魔法史也不多见。



“怎么了~!我一拿出真本事~你们就手足无措了~?!“



在用完美的配合进攻霍恩队的同时,瓦卢瓦依旧执拗地继续挑衅。奥利佛也非常想要堵住她的嘴,但实行起来绝不简单。瓦卢瓦在竞技台上纵横无尽地舞动着大喊。



“这才是真正的~配合哦~!和你们的过家家~从根本上就不一样~!把多余的自我噪音全部丢掉~从思考到反射~全都掌控不留分毫~!这样完全的手脚~会完美反映我的意志去战斗~!这样才是最强~!这样才最正确~!除此以外全都是错误的~~~!”



热情高涨的声音和她的攻击一起砸来。三人的旋转能够互相干涉改变动作,因此比她一个人浮动时的动作更加复杂得多。对面的奥利佛他们在看不出什么规律性的阶段当然不能轻易行动。



“所以~~~!你们~重视的那些东西~从一开始就全都是多余的~~!怀抱大量无用的感伤垃圾~只是让身体毫无意义地变得沉重而已~!连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都注意不到~!你们真的是~无可救药的笨蛋呢~!”



但是——那还算好的。奥利佛这样想着,咬紧牙关。……在战场上会遇到困难局面是理所当然的。对方实在无法令人接受的主张内容,还有随之而来的对他的侮辱,现在也都还能充耳不闻。可是——更重要的是。比起这些,远远让他无法忍受的是……



“……那两个人,是你的随从吧。一定是长年的……从小时候开始就是。”



“嗯~?那又怎么样~?”



被问到的瓦卢瓦,像是不知道对方想说什么似的歪过头。奥利佛心中的愤怒和哀伤交织在一起不停搅动。他把这感情全都灌注在眼睛里,直直地瞪着对手——低声说。



“……你甚至都不知道,你自己现在到底践踏了什么吗?”



头一跳一跳地疼。



手中渐渐失去的小小体温。曾经缺失的心灵碎片,诉说着那片空白。



“……闭嘴~……”



瓦卢瓦再次滑过地板发动斩击。奥利佛一边挡下连续的攻击,一边毫不移开目光,不断注视着她的眼睛。观众席上也向他发出声援。



“——奥利佛,加油!”“不要输给提线人偶!”



卡蒂和凯从丹田发出呐喊。他们的心意也传达给了奥利佛。但是,现在更多的是化作无法忽视的噪音钻进瓦卢瓦的耳朵里。



“……闭嘴~……。……闭嘴~……。”



她心里的焦躁膨胀起来。仿佛是要对她发起追击一般,又有别的声音加入进来。



“不要打得这么半温不火的啊响谷!和我们战斗时的气魄跑到哪里去了!”



“Mr.霍恩!您的拉诺夫流绝对不止这种程度!”



那是之前的比赛中和霍恩队战斗过的密史脱拉和艾姆斯的声音。听到这些的瞬间,瓦卢瓦心中的某个东西终于断掉了。已经无法充耳不闻了。她突然中断交战大幅度仰视正上方。



“——吵死了~~~~~~~~!!!”



用响彻整个竞技场的大音量,吼出她的愤怒。观众们被她突然的反应吓了一跳。瓦卢瓦的视线带着绝不饶恕的憎恶,环视了一圈他们所有人。



“太恶心了~!这些家伙是~观众也是~这里的一切都是~!刚才给霍恩队加油的家伙们~!明明输给了这些家伙却还笑嘻嘻的家伙们~!你们一个个的~全都是金伯利的耻辱~~~!”



和之前截然不同,完全将感情裸露在外。奥利佛和两位同伴一起停下脚步聆听尤苏尔·瓦卢瓦的心灵呐喊。



“你们都~不纯粹~!既然是魔法师~就不要玩什么友情游戏~!不要像人类一样又哭又笑~!什么友爱~什么尊敬~什么体贴~!全都是连垃圾都不如的杂念~!不要把那种东西带进这里来啊~~~!”



瓦卢瓦大喊之后低下头呼呼喘气。难以忍受的疲劳终于袭向了她的全身。



“……支配~从属~……!只要有这些~……其他的全都不需要~!全都~……!”



瓦卢瓦用挤出来的声音继续低声说。看着她那令人心痛的模样,奥利佛喃喃地开口。



“这是你的哲学吗?……还是惨叫?”



“——!不许你~再说话了~!”



瓦卢瓦猛地抬起脸,再次开始浮动,踏入攻击间距。奥利佛用力防御,她用旋转接下力道,然后用令人怀疑自己眼睛的跃动从空中发起进攻。对方甚至都没有看到。她确信这下可以完全砍断脖子。



验证这个预测的会心手感——那个必至的瞬间,却没有来临。



“——咦?”



瓦卢瓦挥空落地,惯用手上拉出鲜血。她呆呆地俯视伤口。这是对手的剑造成的结果,这个可怕的认知慢了一拍才到来。



“——『合上了』。”



解说席上的嘉兰德干脆地说。格伦达睁大眼睛转过头,他再次补充重复同样的内容。



“和抓住了对方失误的刚才不同。这次是把握住了剑路,看穿了对方的目标才使用的‘遭遇之瞬’。”



“那——那意思是,他已经看穿了吗?在不到十分钟里,就看穿了Ms.瓦卢瓦的纯粹库兹——”



格伦达难以置信地反问。在天花板上听着两人对话的西奥多平静地摇头。



“……如果能做到的话,他也是天才了。但是,Mr.霍恩并不是。”



男人带着确信说。他也是教师,至今为止见过了数不清的学生,不会看错他们强大的成因。所以他看到了。无可避免地看到了。奥利佛这位少年背后,他到达这个领域需要的可怕积累。



“一定是花费了好几年的时间吧?不过不是在这里,而是在比赛外——”



“——库兹流是一人一派。这句话广为人知。”



瓦卢瓦甚至忘了处理被斩伤的手臂,呆呆地站在原地。奥利佛平静地对她说着。与被精神支配的两人交战的奈奈绪和尤里也暂时拉开间距,交由他诉说。



“这虽然是在揶揄同门内部由于术理难以理解造成的剑风差异——但在我看来,这都是夸张。或者更进一步说,有库兹流印象操纵的倾向。就算技术再怎么深奥,也依旧是基于同样的人类身体的剑法术理。既然如此,作为骨干的术理的‘正确答案’就不会有那么多。”



声音扎入心里。就算再怎么烦人,瓦卢瓦也无法阻止。不管她说什么、怎样反驳,右手依然在流淌的鲜血都在印证他的话语。



“从到目前为止的剑法来看,你的技术深度汲取了上世纪活跃的库兹流高手<冰面舞者Icedancer>卢安娜·佩代尔齐尼的流派。浮动也是她在晚年编织出的技术。虽然是非官方的分类,在这里暂时将她的谱系称之为卢安娜派吧。通过彻底观察并和知识对照,在我心中你的动作终于合乎道理了。



在基础三流派中,库兹流的剑士特别难以追溯谱系。因为正是你们自己以难以理解的术理和一人一派的印象做遮掩,故意藏匿起来的。使用者的绝对数量稀少也加速了这种倾向。因此——在剑戟交锋之前,先要和你们进行的是情报战。”



奥利佛暂时停下话头,重新摆出中段。靠着对日积月累的自负,他的姿态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只挑选从能够信赖的情报源得来的知识,将其组合起来,我脑中构建出了独自的库兹流剑士关系图。你这位使用者在其中处于什么位置。……从得知对手是纯粹库兹的使用者的那一瞬间开始直到刚才为止,这都是我最重要的课题。”



奥利佛勾起左手手指邀请敌人。瓦卢瓦像弹射出来一样滑过地板,她的杖剑带着好几重假动作逼近奥利佛。然而——没有一丝犹豫,防御的招数就挡住了她。交错的刀刃迸发出火花,瓦卢瓦无法击穿的杖剑发出金属声。



“当然没有完全看穿。我自己也无法再现。但是——即便如此,现在已经理解的要点。包括你想做的事情,还有反过来讨厌的事情。”



“~~~!”



瓦卢瓦咬着嘴唇呻吟。对手很遥远。无论怎样进攻都无法浮现出刀刃砍中的印象。面对的仿佛是牢牢扎根于大地的巨木、或是坚固的要塞,压迫感几乎要令她窒息。被反压至防守的瓦卢瓦后退,看到这个结果,奥利佛总结道。



“——有了这些,预测和博弈就都能成立了。……让你们久等了,奈奈绪、尤里。忍耐的时间结束了。”



听到他的话,奈奈绪和尤里万事俱备开始行动。受到精神支配的瓦卢瓦队的另外两人也再次开始行动。他们用和瓦卢瓦本尊没有丝毫不同的动作挑战各自的对手。



“烈火燃烧弗朗马!”“疾风呼啸因佩杜斯!”



面对他们两人,奈奈绪和尤里并排射出咒语。



瓦卢瓦队的两人本想用“斩离”招架,却同时停下脚步,改为咏唱对抗属性咒语来抵消。两道咒语离得太近,属性互相干涉发生紊乱,无法使用要求精密运用排斥属性的“斩离”。



““分隔阻挡库利佩斯!””



奈奈绪和尤里立刻在敌人两侧生出墙壁,意图通过封锁往两边的路线来限制步法。瓦卢瓦队的两人暂时后退,想要从左右迂回,但奈奈绪和尤里预料到了他们的行动,立刻前进,各自用咒语攻击将敌人逼向竞技台的角落。库兹流的步法如果立足点不够开阔的话,就有许多无法运用。必然地,移动向场地死角是他们最讨厌的发展。



“唔、呜呜~~~!”



“应对太马虎了,Ms.瓦卢瓦!”



瓦卢瓦看不下去,打算介入那边,这次换奥利佛主动攻击压制住她。瓦卢瓦想要用招架甩开他,但奥利佛猜到了她的打算,干涉力的流向。他『顺时针挥开』瓦卢瓦的身体,让她和自己交换位置。运用浮动的多彩步法是她的优势,但反过来也意味着“容易移动”。刚才处于背后的两个队友,现在远离到了隔着奥利佛的对面,从瓦卢瓦的位置上更加难以援护。



“三个大脑直接连接在一起的话,被精神支配的队友也只会有和你一样的想法!作为完美配合的交换,多样性显著丧失!这就是从魔法师身上剥夺‘个体’的代价!”



“~~~~~!”



“我们则正相反!虽然在权宜上由我做队长,但我们队没有固定的指挥系统!谁有动作,其他人就根据自己的判断跟上!你应该也知道!在魔法师的战场上,总是要设想会与未知遭遇,比起预定更该重视即兴!”



在彻底转换的攻势中奥利佛砸出话语。即使被这些话扰乱心灵,瓦卢瓦依旧操纵着被精神支配的两位队友。两人在被逼入场地角落前同时大幅度后退。主动出场认输?——就在观众们这样以为的瞬间,他们用壁面踏步踩着竞技台的『侧面』跑了起来。



“唔——”“还能这样吗!”



奈奈绪和尤里的惊讶重叠在一起。他们所处的地板比地面高出五英尺,竞技台不是平面而是立体的。也就是说,『周围有着和高低差相应的墙壁』。接触到场地外的地面是出场退赛的条件,因此瓦卢瓦队的行动也勉强没有违反规则。



奈奈绪和尤里措手不及,追击落空。艰难脱离困境的瓦卢瓦队两人奔向竞技台中央。奥利佛看到后停止攻击,同时瓦卢瓦滑过他身边成功与队友汇合。



“呼~、呼~、呼~……!”



和两人组成圆阵的瓦卢瓦剧烈喘息着。钻了规则的空子不顾一切地突破。做出这种事,她自己撕裂嘴也无法说这是聪明的做法。但是,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就无法从那个状态回到五五开的战况。



被同年级的队伍逼到这个地步。这个事实令瓦卢瓦感到内脏沸腾一般的愤怒和焦躁,她简直要疯了。然而,现在却没有队友能帮她冷静下来。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将他们贬为了傀儡。瓦卢瓦孤独地站在不会说话的人偶中间,奈奈绪悲伤地注视着她的身影。



“……真是叫人看不下去。”



终于,她喃喃地说。……从入学到现在,她也看到了许多魔法师的生存方式。对他们的姿态,她有的感到敬佩,也有的感到战栗。然而——眼前的这个只让她觉得心痛。



“支配与从属。您说这是人与人之间应有的关系。……这件事本身我没有异议。在在下的故乡,武士也都是自古以来就赌上身家性命侍奉君主。



然而,我们也还有这样一句话:士为知己者死。不论对方是怎样德高望重的君子,不论他舌灿金花地宣扬怎样的大志大义——若是主君的眼中没有映照出自身的话,我们都无法打从心底侍奉。”



瓦卢瓦的肩膀微微颤抖。奈奈绪笔直到残酷地注视着她的眼睛,不允许她有任何逃避或遮掩,继续追问。



“被夺走心灵贬为傀儡的那两位,您又了解多少呢?他们心中有何想法、有何忧虑、有何期盼?您能回答出这个问题吗?”



瓦卢瓦依旧不说话。但是,即使她闭上嘴巴,也无法逃离这些问题。她像是无法承受住等待着回答的对手释放出来的压力,呼吸紊乱,视线飘摇。



“——您的眼睛里潜藏着恐惧。”



平静地指摘令瓦卢瓦屏住呼吸。奈奈绪直白地说出她看穿的对手的本质。



“支配和从属都不是您真正的期望。您只是在一直逃避吧?逃避将他们视作人。逃避将他们作为和自己对等的存在来面对——”



瓦卢瓦的视野闪烁成白色。压在心底的记忆一口气喷薄而出。



“——欢迎你,尤苏尔。奶奶真是太高兴了。”



满五岁的第二天,尤苏尔就因为双亲的决定,被交给了住在别馆的祖母。他们很早以前就约好了“一定要送来一个”,但瓦卢瓦家的第五个女儿被选上的原因非常残酷。那就是:『这个孩子最笨』。虽然她能承受住祖母做法的希望很小,但相对的即使被毁了也不怎么可惜。她的父母是这样考虑的。在此基础上,如果真的成了,那就是赚到了。



“从今往后,必须要将你变成优秀的魔法师,可是我的教育方式有些古老……。而且还有一点点严格,难得我费心教导,大多数孩子却都半截就叫苦。你没问题吧,尤苏尔?”



不可能有其他回答,尤苏尔乖乖点头。即使是五岁的孩子,也能感觉出自己出生长大的家里已经没有自己的位置了。自己差劲的资质多次让父母失望,所以才被送到祖母这里。她能够理解这一系列经过的本质。



她当然很伤心。离开家之前她在夜里哭过无数次。但是,唯独有一个材料令她能心怀希望。那就是每次到家里来的时候,祖母都很疼爱尤苏尔,她也很亲近祖母。所以她下定决心,这次绝对不能辜负期待。如果被这个人抛弃,自己就真的没有容身之处了。



“回答得好。那么我们马上开始吧。来,把鞋子脱掉。”



她被领着下到祖母家宽广的地下室,那里青白色的地板绽放着异常的光芒,她刚踩上一步,就狠狠地滑倒了。背后的祖母早就预料到,接住她的身体,爽朗地笑着告诉尤苏尔。



“没法正常走路对吧?因为这里地板的摩擦力几乎是零。不过放心吧,过两个月身体就能习惯了。到那时,你作为库兹的使用者,才终于算是站上起跑线。”



就这样,新的日常开始了。对尤苏尔来说,那与其说是训练,更像是赌上全部生活的环境适应。她不被允许从特制的地下室踏出一步,在这别说是走、连爬都困难的地方,她需要完成从进食开始的全部生活。尤苏尔拼命地跟上。



“哎呀哎呀,你是怎么了,尤苏尔?你不靠过来,我怎么把饭菜递给你呢?我不想看到你消瘦的样子呀。请你不要让奶奶伤心啊。”



尤苏尔一旦摔倒,连站起来都费劲千辛万苦,祖母却在同样的地板上顺畅自在地四处移动,不断给她施加试炼。若是追不上的话,就连肚子都填不饱,她每次都要摔倒数不清的次数。折断门牙、摔破膝盖都是理所当然,这些伤口在她展示出成果之前也都被置之不理。



“怎么觉得……尤苏尔,你真的是认真在练吗?奶奶虽然不想怀疑可爱的你……但是一直看到的都是这么不像样的模样,实在是……”



祖母有时会透露出失望的迹象。就算是扑倒在折断的鼻子流出来的血泊里,只要听到这样的话,尤苏尔都会无数次地站起来继续挑战试炼。她比其他任何事都害怕祖母脸上的笑容消失。



“哦哦,做得好啊尤苏尔!你果然是奶奶我的孙女!说了那么多严厉的话,真是对不起,请你原谅我。那些都是为了你的成长啊……”



而当孙女浑身是血地展现出成果的时候,祖母也会毫不吝惜地抱紧她,抚摸她的头。那种喜悦已经等同于印刻现象,在年幼孩子的心中产生了烈性毒品一样的效果,让尤苏尔获得了以此来忍耐任何痛苦的执念。不过,那也有无可奈何地枯竭的时候。当她无法回应祖母的要求,心中冰冷地充满对自己的绝望时,她学会了通过自残来掩盖心情,使自己振奋起来。一开始是咬手指,但她发觉那样会影响到训练,还是损伤嘴巴里面最合适。臼齿折断的剧痛强烈得令思考变得一片纯白,大多数碍事的感情都能因此暂时吹跑。咬断、治好、咬断、治好,然后再咬断。这自然而然地化作凄惨绝伦的例行程序固定在了她的风格中。



“想出去?你在说什么啊尤苏尔,你才终于能在这里的地板上走吧?现在到外面去的话,好不容易学会的感觉会变得浑浊啊。我不是教给过你,摩擦是库兹的杂质吗?难道奶奶说的话,你根本没有听进去?”



顺利完成课题时,她有时也会偷看着祖母的脸色提出请求。其他的请求看祖母的心情多少能够被接受,但唯有这一个,祖母坚持不允许。尤苏尔认为是自己的努力还不足够,便以更加残酷的努力为每一天染上鲜血的颜色。此时她的身体已经记住了要如何在没有磨蹭的地板上行动,但又加入的剑术修炼更加剧烈地折磨着她。



“生日快乐,尤苏尔。我今天给你准备了礼物哦。”



满七岁的那一天,祖母这样说。她战战兢兢地打开递来的大包裹,只见一只小猫正不安地注视着她。那小巧可爱的模样,还有许久未曾见过的除自己和祖母以外的生命存在感,紧紧抓住了尤苏尔的心。她将那条生命取名为“泰拉”。这个词在她的国家的语言里是“土”或者“地面”的意思,也是她在来到这里的同时被夺走的巨大事物的名字。



为了饲养小猫,她获准拥有了一片非常小的“有摩擦”的圣域。她在那里好几个小时都忘我地与小猫嬉戏。祖母看着她的样子微笑。



“你喜欢吗?那就好。它从今天起就是你的第一个使魔了。你要好好训练、使用它哦。”



生活中加入了泰拉,多少分散了尤苏尔的意识,但祖母并没有责怪她。相对的,她对孙女施加了更为残酷的试炼。由于成果的好坏关系到了猫咪的待遇,这比之前更加有效地令她振奋。



“以后使魔的饭菜也必须由你来取呢。奶奶要搬来也很辛苦,但是为了可爱的尤苏尔,我会尽全力加油。……所以,你也会回应我的吧?如果你进步得慢了的话,奶奶会难受得整个心都被揪紧呢。”



她拼命地努力。不能让泰拉受苦,为此她不惜费劲每一分力气。她用阴气逼人的执念赢得每日的食粮,即便如此依然无法企及时,就放弃自己的饭菜和泰拉一起忍饥挨饿。小小的一只猫咪疯狂地支撑着、驱使着少女,终于令她到达了足以颠覆双亲评价的领域。



“啊啊,真好……!太棒了,尤苏尔!以你这个年纪能打造到这个地步,连奶奶我都没想到!你真是有天赋的孩子!这里的修炼已经可以毕业了呢……!”



从孙女身上看出纯粹库兹剑士的风格后不久,祖母便做出了这个判断并告诉了尤苏尔。那天是她十岁的生日。听到这句话,她全身都涌起欢喜的颤抖。——能够出去了。能够沐浴着阳光走在土地上。这样她就终于能够和泰拉一起在各种地方奔跑了。



“那么,我们开始毕业前最后的考试吧。你不用这么紧张,和之前的课题比起来,这不过是和游戏一样。只要你有心,一瞬间就能完成。虽然这样说不太好,不过真的是很简单啦。”



祖母随后又说出的话令尤苏尔僵住了。回忆至今为止的训练,她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简单这个词。祖母命令全力警惕的尤苏尔把泰拉带过来。她虽然感到困惑,不知道祖母是想让她做什么,但她依旧按照指示,抱起泰拉带到祖母面前。



“把它掐死。只要做到这件事,你就从这里毕业了。”



听到的话语令她思维停止。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必须这样做?她一丝一毫都无法理解。所以尤苏尔反问。祖母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你想知道原因?……难道你不明白?喂喂,你该不会是认真的吧?这当然是因为——『它已经没用了』啊。



尤苏尔,你听好了。你今后要学习各种各样的东西。剑术是当然的,还有咒语、扫帚、炼金术和其他许许多多东西。为此,有多少时间都不够用。甚至连上床睡觉的时间都会觉得可惜,怎么可能有时间去管一只没有任何用处的猫呢?这种事情,稍微想一想就能明白吧?”



坚硬得可怕的正确论述扎进了尤苏尔的心。她没法说那是错误的。但是,这和她的问题完全是两码事。在她听来是这样的。



尤苏尔无法顺利表达出这强烈的不和谐感,但依旧用笨拙的语言拼命想要保护泰拉。祖母盯着她的模样,过了一会儿终于理解了似的拍手。



“……啊啊,这样啊,看来你是想错了。尤苏尔,你听好了——它是你的『工具』啊。你需要的时候就使用,不需要了就丢掉。使魔就是这样的东西。就和钢笔或剪刀没有什么不同。谁也不会一直拿着擤过鼻子的纸巾吧?尤苏尔,你不是那种笨孩子吧?”



尤苏尔含着泪水摇头。明明不是那回事,祖母却说着完全不沾边的话。这件事无法传达给对方,令她觉得懊恼又焦急到想要大喊大叫,一直紧紧抱着泰拉站着不动。面对她的倔强,祖母耸了耸肩膀。



“如果无论如何都不想扔掉的话,你就告诉奶奶那只猫今后还有什么用处。说明它不单只是平白占用你时间又吃干饭的东西。如果它能有任何一项正经用处,奶奶也会稍微考虑一下的。不过我是觉得你肯定做不到。”



在祖母冰冷的要求说服的视线下,尤苏尔拼命地在自己心里寻找话语。她依次回想泰拉至今为止给予她的东西,一项一项地努力想要传达给对方。



“摸上去很软?那算什么,枕头不也一样吗?”



不一样啊。摸枕头也不会涌起微笑啊,奶奶。



“抱起来很暖和?咱们家的暖炉要热得多嘛。”



不一样啊。不管火力再怎么旺盛,暖炉的火炎都无法温暖心底啊。



“眼睛又大又圆?水晶球不也是圆的,而且还要大得多,也更漂亮吗?”



不一样啊。不管打磨得多么光亮的水晶球,都不会一直想看啊。



不管过了多久,两人的对话都咬合不到一起。双方一直处于平行线,只有无法传达的语言你来我往,终于其中一方累了。祖母双手叉腰,仰起上身大大地叹了口气。



“……总觉得,不管怎么听,都觉得你不过是强行挤出些有的没的的理由。虽然觉得不太可能……尤苏尔,你该不会是想骗奶奶吧?”



就这样,令心脏冻结的指摘贯穿了尤苏尔。孙女狠狠摇头表示没有那种事,祖母却不屑一顾,继续说出刻薄的话。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就是另一回事了。只是外表看上去有进步,奶奶教的东西你其实根本就没学会。必须要从头开始彻底教导你才行啊。毕业并出去的事情当然也作废,还得让你再在这个房间里待个几年。我是真心不喜欢这种坏心眼的做法,但这是奶奶的职责嘛。”



稍微给出希望再令对方动摇,地狱般的二选一被推到了尤苏尔面前。是要掐死泰拉并出去,还是继续留在地下室——她必须选择其中之一。是不是无论如何都想出去?当然了。她不知有多么期盼着能够走出这里,在阳光下漫步。饿着肚子的夜里,她数不清梦到过多少次。



可是,如果那里没有泰拉的话。



如果不割舍掉这份温暖,就绝对无法实现的话。



在整个心都要被磨碎的纠葛中,尤苏尔泪如雨下。一直看着她的祖母,表情突然失去了温度。



“这样还无法下定决心吗?……唉,这种无聊的事情,我可不想拖太久。



否则的话,这次——奶奶真的要对你绝望了哦。”



喉咙里漏出噫的一声。祖母藏在怀里的最后最凶的刀刃抵上了尤苏尔的喉咙。尤苏尔的脑海中鲜明地回想起放弃了自己的父母的身影。现在的祖母和那时的双亲表情完全一样。



尤苏尔的心在诉说:不想被抛弃。



比无法走出地面还要严重好几倍、好几十倍。她害怕得不得了。



颤抖的双手慢慢移动,抬起抱着的泰拉的身体,举到眼前。和惊讶的眼睛四目相对。那里是无比可爱的体温。在这冰冷的地下室,总是一成不变地支撑着自己。



“哎呀,总算有那个意思了吗?很好,尤苏尔,你果然是个乖孩子。对吧。最喜欢的奶奶和一只猫咪,根本不需要衡量吧?”



祖母感到了孙女的动摇,立刻趁热打铁。仿佛是被那声音操纵着,尤苏尔的双手慢慢地、慢慢地用力。泰拉感到脖子上的压迫,露出痛苦的样子。那个瞬间,祖母的声音再次敲打后背。



“拖长了反而令它更加痛苦。一口气结束吧。至今为止它都为你派上了用场,就由你亲手结束它的生命吧。在丢弃工具的方法中,这是算是很高级的哦。”



那声音保证着:你是在做好事。在告诉孙女:你没有任何错误,这样才是正确的。尤苏尔咬紧牙关,臼齿全都裂开。——除了吞下这教诲并照做以外,她不知道其他的生存方式。



掐住脖子的手指用力。泰拉最后“咕”的叫了一声,纤细的骨头啪叽一声碎了。



这样就——结束了。



和祖母说的一样。真的是非常简单的,她的心灵的一部分缺失了。



“啊啊,你做得太好了!尤苏尔,你真棒,你果然是我引以为豪的孙女!虽然比『奶奶那时候』稍微慢了一点,让我有些担心,不过都是我想多了呢……!”



祖母间不容发地立刻张开双臂抱住孙女。将她冰冷的身体抱入怀里,不停地用手掌抚摸她的头。这期间,尤苏尔依旧盯着手中断了气的泰拉,用双手一直感受着那逐渐失去的、再也无法回来的体温。



“来,赶紧把那脏东西给我吧。一直抱着那种东西,这气氛都要被糟蹋了。你接下来要时隔许久地走到外面去了哦。”



终于,遗骸被祖母从她手中夺走。祖母回望着呆立不动的尤苏尔走出地下室,没过几分钟又带着『别的东西』回来了。那是和尤苏尔同样年纪的一对男女。和现在的她眼神相同的孩子们,仿佛雕塑一般并排站在她眼前。



“为了纪念毕业,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两个新的使魔。相当高级吧?我不知道你喜欢哪一种,就雄性和雌性都准备了。这次我已经帮你训练好了,你之后只要随意使用就行了。



——啊啊,虽然是人的形状,但不需要像对待奶奶那样客气哦。它们和那只猫一样。是为了让你用到坏的工具。”



祖母的声音再次宣告真理,尤苏尔像断了线一样点头。——她已经知道了。就在刚才学完了。自己应当如何对待它们,如何丢弃它们,她的手已经无法忘记地记住了正确的做法。所以——『下次也会好好地这样做』。再也不会丢人地误会了。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了。



按照祖母说的,她作为魔法师做出了正确的举动。使魔是工具,工具用完就要扔掉。对这个道理没有一丝疑问。对割舍的东西没有留恋。对今后会用坏并丢弃的两个工具,她已经不会觉得有任何痛痒了。



然而。……然而。…………然而。



你们却要说『这样不好』吗?



嘎吱。一声皮肉断裂的讨厌钝响。



瓦卢瓦从嘴里吐出来的东西拖着红色的尾巴在竞技台的地板上滚动。奥利佛向下看去,立刻看出那东西的真面目,屏住了呼吸。那是『被咬断的半截舌头』。



从嘴里溢出的鲜血顺着下巴染红了祝福。那不仅是将自己的意识拖回战场的手段,更多的是对暴露自身的一切提问展现出绝对的拒绝。口中炸裂的剧痛和杀意汇合,充满瓦卢瓦的全身。咒语已经无法咏唱了。比赛的规则已经忘记了。连胜负都已经无所谓了。只要——『杀了你们』。她已经和两个傀儡一起,堕落成了除此以外什么都不想的东西。



“……她会杀过来。”



现在霍恩队正从场地三个方向包围对手。尤里从西北侧盯着瓦卢瓦队,像奥利佛和泰蕾莎联络时一样用魔力波做暗号对两位队友说。接下来她就以字面意思『来杀他们』——奥利佛也有同样的确信,他确定了最后的方针。



“我和尤里负责其他人。奈奈绪,Ms.瓦卢瓦由你来打倒。”



“可以吗?”



“我打倒她的话只会留下伤痛。但是,如果是你的话——”



奥利佛相信,那伤痕一定能成为通往未来的路标。她的剑有这样的力量。就像之前照亮了约瑟夫·欧布莱特的心那样,或是像推了戴安娜·艾希伯里的后背那样。所以。



“……全部都承载在剑上。她的愤怒、哀叹、绝望,就由你来接下吧。”



“明白!”



东方少女这次也干脆利落地应承。奥利佛全身心地信任她的回答,尤里也微笑着点头。即使放眼整个世界,也不可能有比这更值得信赖的东西。



在坚如磐石准备就绪的他们面前,瓦卢瓦队的杀气膨胀,仿佛能刺穿皮肤。以那肉眼看不见的饱和为信号——在竞技台的中央,三个影子同时动了起来。



“““疾风呼啸因佩杜斯!”””



奥利佛他们同时从三个方向瞄准瓦卢瓦集中咒语。对已经无法咏唱咒语的她,这是理所当然的攻击方式,不管怎么挣扎,都有一发无法抵消。若要用步法躲开的话可以预测轨道追击,若要用“斩离”撑过去的话就瞄准她刚刚招架咒语后的瞬间进攻。最重要的是将瓦卢瓦队控制在竞技台的中央。和逼到场地角落时一样,不让他们大范围使用落脚点。



“““——呼……”””



但是,奥利佛的各种预想全部落空。面对逼近的烈风,瓦卢瓦队全员用杖剑迎击。



“——?!”



三人的身体在风的作用下旋转。他们各自引导的风在场地中央汇合搅动。奥利佛他们立刻咏唱追击的咒语,但出乎他们的意料,瓦卢瓦队依旧背对着他们。



““雷光奔驰托尼乌鲁斯!””



““旋风搅动因佩杜斯!””



由于追加的咒语,风势更加猛烈。瓦卢瓦队利用咒语的反作用和余波在地板上滑行,躲过奥利佛他们的电击,散向竞技台的三个方向。奥利佛和队友们追向各自的对手,但他们的身体却被流向场地中央的风力猛地拉拽。



“……龙卷……!”



他们射出的风和瓦卢瓦队加上的风。合计五发咒语产生的龙卷势头更加猛烈地旋转着。规模超过一定限度之后,那已经不再是暂时性的魔法现象,而是独立变成了龙卷。缺少遮蔽物的地形也帮助了收束魔法的实现。不该追击,而是应该转而抑制风吧——奥利佛醒悟到自己的应对失误,而瓦卢瓦队则借着风势同时砍过来。不过,他们没有和停下脚步迎击的奥利佛他们继续交战,而是被风推着穿过他们身边远离。



“唔,乘着龙卷风……!”“好厉害呀!我们这边都几乎要被风吹倒了!”



“站稳脚跟,面向上风方向!在这样的强风下对面也难以维持浮动!根据风的流向,应该能预测出动向!”



奥利佛面对着强风发出指示。在这样猛烈的风势下,无法使用需要精妙运用排斥属性的浮动。因此敌人的滑行是背靠风势的通常冰面步行,由于动作要随着风的流动,不如之前那么复杂。冷静迎击的话应该能够获胜。



“——咦?”



但是,这时尤里注意到了异变。为了转向上风方向而从敌人身上移开目光的一瞬间,瓦卢瓦队的人数少了一个。滑行的只有两个人,队长瓦卢瓦不见了。剩下的两个人分别逼近他和奈奈绪时,尤里看穿了机关连忙大喊。



“——奈奈绪,在他后面!”



听到警告的奈奈绪也发觉了。滑行着逼近自己的敌人身体后面藏着另一个影子。那是尤苏尔·瓦卢瓦趁奥利佛他们应对龙卷的时候和傀儡汇合重叠,用完全一致的动作藏了一起。原本她和同伴体格差距不大,很难使用这种隐藏方式,但通过大脑直连的精神支配实现的完美控制颠覆了这个前提。



“雷光奔驰托尼乌鲁斯!”



滑在前面的傀儡放出电击。若是停下脚步防御的话会被两人同时斩击。奈奈绪根据眼前的状况一瞬间做出判断,双脚蹬地。



“——暗夜包裹特内布利斯!”



乘着风向后大幅度跳跃,同时用对抗属性抵消咒语。傀儡想要射出追击的咒语,但这时奥利佛和尤里的咒语从侧面插进来。即使切换目标迎击了其中一发,另一发也不得不大幅度移动躲开。尤里立刻用咒语追击拖住敌人。



“嘎啊啊啊啊!”



另一边,瓦卢瓦丢下被缠住的傀儡,直线追上猎物。她从地面逼近在空中被风摇摆的奈奈绪,准备瞄准她落地时姿势不安定的瞬间斩过去。奥利佛猜到瓦卢瓦的目的,向她正前方射出咒语,但她将缠着排斥属性的杖剑伸向从后面吹来的风改变滑行轨道,用最小限度的迂回躲过了在脚边着弹的电击。这样一来猎物已在眼前,任何人也无法妨碍她打倒对方了。



以双脚离地的状态无法正常交锋。被风摇晃着也无法稳定瞄准咒语。奈奈绪确信这样下去只会被斩落——她靠着瞬间的灵感,将刀指向上空。



“疾风呼啸因佩杜斯!”



从剑尖以最大威力射出风。通过反作用,她将自己『压到地面上』。由于加速下落,她着地的时机比瓦卢瓦预想得要早。为了放出风而指向上空的剑尖不需要移动——在鞋底沾上石板的瞬间,奈奈绪就已经摆出了大上段的架势。



“啊啊嘎啊啊啊!”



“喝啊啊啊啊啊!”



瓦卢瓦发出混着血的咆哮斩来。那绝对不是单纯的放任激情,而是库兹的技术结晶,假装先发制人,实际上是根据对方的应对发起反击的“引力回旋”。然而——奈奈绪瞄准刹那间看出的『回转轴』,笔直地挥下刀刃。



在竞技台中央肆虐的龙卷渐渐平复。在屏息守望着的观众面前,分出胜负的景象终于到来了。



“……只要有支配和从属就可以了。您是这样说的。”



奈奈绪保持着一挥到底的姿势低声说。站在她眼前的瓦卢瓦用颤抖的手想要举起杖剑,但中途就掉落了。从脖子一口气被砍断到侧腹,她现在已经没有战斗的力量了。



“然而看来,『其他的东西』您也没能全部丢掉。……否则的话,就不会流下这些眼泪。”



瓦卢瓦力气耗尽向前倒下。奈奈绪用肩膀接住她,诉说着对方眼睛里止不住流下的东西。奥利佛和尤里从远处看着她们两人,默默地伫立。……和他们战斗的傀儡也随着精神支配的源头瓦卢瓦的陷落而失去意识,倒在了竞技台的地板上。



“……杀了里们……”



靠在奈奈绪身上,瓦卢瓦在她耳边挤出声音。失去半截舌头的嘴巴无法正常说话,但她明知如此依旧继续。



“……杀了里们……绝对、绝对要杀了里们……!……龙有一天绝对……料把里们大卸八块……!”



带着口齿不清的呜咽,混着血的眼泪簌簌而下。奈奈绪将那些透过制服打湿她肩膀的温热东西一滴不剩地接下,放开了手里握着的刀。然后——她用空出来的双臂抱紧了对方的后背。



“在下会期待地等待。——到那时,请『三个人』一起来吧。”



就这样,战斗结束了。瓦卢瓦的身体骤然失去了力量,她至今为止走过的人生路的重量,沉沉地压在奈奈绪的肩膀上。



奈奈绪将怀中失去了意识的瓦卢瓦温柔地放到地上,慰劳似的握住她的手。看到她的样子,实况解说格伦达终于想起来自己的工作。



“……胜……胜负已分——!克服了瓦卢瓦队的接连猛攻,霍恩队获得了比赛的胜利!他们前半程一直贯彻防御,这也令后半程的反击只能用压倒性一个词来形容!”



格伦达将视线转向嘉兰德寻求评论。在她的注视下,旁边的迪米崔·亚里斯提德先哼了一声。



“虽然结果很精彩……但也有稍微遗憾的部分。最后的攻防,如果Ms.瓦卢瓦能够使用咒语的话,应该也有可能得到相反的结果。但若是说她必须咬断舌头才能恢复冷静的话,那也没办法了。”



“唔嗯,那也不一定吧。”



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格伦达转过身。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下来的,刚才还在天花板上看比赛的西奥多·麦法兰正站在那里。男人走近转播席上的迪米崔,在那里再次开口。



“霍恩队是以对手之一无法使用咒语为前提来行动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最后阶段Ms.瓦卢瓦的隐身术才能成立。因为在拉开距离的时候,警惕的优先级是‘能够射出子弹的敌人’更高。她反过来利用自己威胁度降低这一点来出其不意,所以如果Mr.瓦卢瓦处于完美状态的话,根本不会有任何人从她身上移开目光吧。”



不等格伦达提问,西奥多就说出自己的见解。天文学教师也没有对他的分析表示异议,坦率地点头。



“确实。……从‘斩离’到制作龙卷的发展令人佩服,因此也不禁期待之后的发展。比方说乘着风散播烟雾的话,在视野恶化的情况下能够交流的瓦卢瓦队也许更有优势。”



“也就是说希望他们能够更加活用大脑直连的优势吧。我也非常理解,不过『想不到』这些各种各样的方法往往也是精神支配的缺点。特别是在最后阶段,Ms.瓦卢瓦因为杀意而前倾,脑子里难以浮现出这种迂回的手段吧。”



“综合来看,精神支配是瓦卢瓦队的恶手……西奥多,这就是你的感想吗?”



“我没有说到那个地步,那可是相当高明的技术。……只是,如果有能够说出‘先让头脑冷静一下’的队友的话,比赛内容也许会完全不同吧。”



西奥多看着躺在竞技台上的瓦卢瓦队的队员们,似乎有些哀伤地低声说。两人的对话结束后,嘉兰德平静地接了下去。



“两位解说得切中要害,我作为魔法剑的师父就做个总评吧。——没能在前半程打倒Mr.霍恩,在那期间他找到了应对纯粹库兹的方法。瓦卢瓦队的重大败因就是这两点。在云上起舞的库兹是可怕的复杂剑术,但Ms.瓦卢瓦小看了拉诺夫扎根大地的韧劲。”



他特地聚焦于剑术来总结感想。这也是他对于奥利佛·霍恩最大程度的赞赏。通过重重积累的理论来分析、解体、攻略难敌——剑术的存在意义说到底就在这里。对于体现了出这一点的学生,以他的立场不能吝惜赞扬。



格伦达在教师们说的基础上开始评论比赛。这时迪米崔突然站起来,嘉兰德看向他。



“亚里斯提德老师?”



“……选手伤得很重。我去帮忙治疗。”



迪米崔说着跳起来,越过学生们的头顶跳下观众席,走向还残留着战斗热意的竞技台。格伦达看到后立刻大声说。



“这时迪米崔老师突然出手帮忙治疗!大概是为了赞扬两队的奋战而给出的福利!由于不杀咒语是半施展,比赛后选手当然满身是伤,因此真的是雪中送炭!说实话比校医来要好一百倍!”



“喂喂,等你自己受伤的时候就可怕了哦。……不过,亚里斯提德老师确实很擅长治愈。因为他很习惯于照顾受伤的孩子。”



“此话怎讲?”



格伦达吃惊地看向旁边。嘉兰德看到她的反应惊讶地解释。



“你不知道吗?那个人原本是地方上的‘驻村’出身。比起作为研究者的资历,照顾普通人的时期更长。是金伯利教师中少见的类型。”



“……呃,说到地方上的驻村……就是周围基本都是普通人,从医生到教师再到占卜师一人全包的那个?有点无法想象……”



格伦达想象着和这里正相反的田园风光,皱起眉头。在她背后,西奥多突然开口。



“在金伯利学生的出路中是最为稀少的那一类呢。……不过,稍微追溯一段历史的话,那才是魔法师基于传统的姿态。和普通人相依相靠,与他们共同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