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2)
“大概是这件事吧?”
夏越雄一郎往片桐怜花的桌上扔了一打纸。A4纸的下端印着网页链接,似乎是把过去的新闻打印出来的。怜花皱着眉头看了一遍,昨晚没原因地失眠,第一节课还困得差点要打哈欠,这篇新闻却把缠人的睡意一扫而空。
新闻的日期是两年前的秋天,整理了从春天到秋天发生的一系列的事件。舞台是都立**高中。是修学旅行期间,莲实老师所说的他之前任职的学校。
这么说来,莲实至今为止,对于他之前任职的学校,几乎完全没有提起过。
“维特效果是什么意思?”
突然看到没见过的词,怜花看向雄一郎。
“啊……是什么呢。好像是心理学用语……”
雄一郎摸着自己的额头。
“总而言之,就是自杀连锁啦。后面一页有解释这一点,不过我觉得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内容,也不想浪费纸,就没打印了。”
为什么偏偏在这里心疼一张纸啊。
“……那这个维特是谁?”
“嗯……是谁呢。是不是彼得潘的女朋友啊?”
雄一郎应该是随口乱说的,摆出一副看新闻就明白了的样子,努力想把怜花的注意力转移到新闻上。
“那个不是温迪么?”
“啊,好像也叫这个名字。就是英文读法和德文读法的差别之类的……”
越说越不着边际了,看他转动眼睛的方式就知道。
“维特是歌德的小说《少年维特的烦恼》的主人公啦。”
说出正确答案的,是圭介。他一如往常走进四班的教室,却显得异常客气,在离怜花的桌子几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样啊,谢谢。”
怜花头也不抬,冷淡地说。
“那个《少年维特的烦恼》写的是自杀连锁的故事?”
雄一郎明明应该看过说明,这时却来问圭介。
“怎么可能。我虽然也没读过,不过只是普通的爱情小说,主人公维特失恋之后自杀了。这本书在当时非常畅销,读者被内容影响,自杀的人数急剧增加了吧。”
圭介一边慢慢靠近,一边带着不同寻常的认真表情说道。
“新闻上有写,二十几年前,偶像跳楼自杀之后,歌迷们也跟随她一个个跳楼自杀。圭介知道这件事?”
关于二十多年前的事件,新闻里只是提了一句。冈田有希子现象。无论是多么狂热的歌迷,因为这种原因就可以放弃自己的生命,怜花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这种选择。
“啊,在网上有看过。说是新闻、杂志、电视上的过度曝光,造成了自杀者增加的结果。”
看来,维特效果似乎是指以名人的自杀为契机而开始的自杀连锁,但助长它的则是媒体过度煽情的报道。
怜花重新将意识集中到新闻的内容上。都立**高中在短短半年之内,连续有四名学生——两男两女——相继自杀。当然,这在当时也算是个大新闻,怜花也有些印象。但是,具体的内容却在短短两年间,在记忆中风化了。
“但是,果然四个人还是太多了吧?”
雄一郎抱着手臂摇了摇头。
“要是我们班,肯定引起恐慌了。”
“事实上也确实引起恐慌了。”
怜花又把新闻从头读了一遍。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儿。其中一点是写这篇新闻的记者的态度。四个学生自杀的事件,居然跟都立**高中的古老传说结合在一起,解释成了超自然现象。
另外一点,只能说是事件本身了。总是有种说不出的厌恶感觉,但怜花也说不清到底为什么。
“两个上吊。一个跳楼。一个煤气中毒。如果是现在的话,大概会使用硫化氢吧。”
雄一郎探头看着怜花在读的新闻说。
“跳楼是从哪里跳?”
圭介问。
“教学楼的屋顶吧。”
那个时候,怜花脑中模糊不清的不对劲的感觉终于显出了原形。
“呐,这不奇怪么?这四个人死的地方。”
向着雄一郎问道。
“死的地方?为什么?”
雄一郎又伸手摸头。
“有什么奇怪的啊……”
“四个人都是在学校死的。”
雄一郎和圭介沉默了。
“在学校死的话,就很奇怪吗?”
雄一郎似乎还没理解。
“如果是一个人的话,还好说……四个人都是的话,就觉得不对劲了。因为,一般还是在自己家死比较多吧?四个人连续在学校自杀,肯定不正常。我觉得不可能没有理由。”
大概,也正因为是这样,记者才没能抵挡用学校的怪谈来解释事件的诱惑吧。
“这个嘛,大概是因为那个啦。”
雄一郎的话到了嘴边,又停了下来。
“那个是什么?”
等不下去了,怜花催促道。
“……那个,在学校死的话,不是能拿到补贴什么的么?但是在自己家死的话好象就没有吧。如果是因为欺凌之类的,明显是学校方面的原因的话,倒也听说可以拿到。”
这件事,怜花也听说过。在学校受伤或死亡的学生的家人,可以从某个独立行政法人那里,领取名叫灾害共济补贴的款项。
“不可能啦,自杀的时候谁在乎这个啊。”
圭介想也不想就一口否认。
“我也觉得怜花说的在理。这件事还是很奇怪。”
虽然他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但怜花还是不和圭介对视。
“但是,你们光说奇怪……”
雄一郎一脸迷茫。
“警察肯定有调查过吧?事件也肯定是自杀……”
“他们那些家伙才不会调查得那么仔细呢。”
圭介不知为何,反驳得相当自信。
“说到底都是些死脑筋的公务员,一开始就认定是自杀的话,后面就只会按照自杀来调查啦。”
“但是,一个人的话也就算了,明明都死了四个人……”
怜花忘记跟圭介的冷战,不假思索地问道。
“这可能更肯定了他们先入为主的观念呢。认定了是‘维特效果’造成的自杀连锁,说不定连一丝一毫杀人的可能性都没考虑过吧。”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怜花感到自己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我在**高中有认识的人,下次去打听看看好了。”
圭介说完,走出了四班的教室。他似乎以为已经跟怜花和好了,步伐也轻盈了一些。
下一堂课的预备铃响了。
“我觉得我们最好也调查看看。”
听到怜花小声说,雄一郎露出了纠结的表情。
“怜花想太多了啦。而且就算你要调查,调查什么?怎么调查?”
“这些还不清楚。”
“为什么调查?明明就没有证据证明跟莲实有关嘛?只是,在前任的学校有学生连续自杀,然后他就辞职不干了而已……”
怜花抓住雄一郎的手臂,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怎么了?”
雄一郎顺着怜花的视线,回头看向教室门口。
站在那里的,是钓井老师。还是那套茶色的外衣和裤子,胳膊下夹着出席册,姿势僵硬得想人偶一样。没有表情没有生气的脸,也跟平常没什么两样。
但是,在铁框眼镜后面的那双吊眼角的三角眼,却直勾勾地盯着这边。
彻底不甩钓井老师的四班学生,毫不在意地继续聊着天,慢吞吞地踱回自己的座位。调皮的有马背对讲坛坐在桌子上,放声大笑。清田梨奈也似乎完全从火灾的悲剧中走了出来,连数学教科书都不拿,埋头苦读面向青少年的流行杂志。
其中,只有怜花和雄一郎,一直默默地低着头。
刚刚的话,被钓井老师听到了。只是这样而已,为什么会觉得如此恐怖呢?
钓井正信老师慢慢地巡视着教室。
这些小鬼——对学生们没有任何兴趣。本来就只把他们当成吵闹的小动物,连稍微帮他们提高一点进入大学的可能性都嫌麻烦。
就算不给自己找麻烦,只要现在的校长还在,自己的地位和身份就能得到保障。要做的事,只有在某个时间到某个教室,“上课”之后就回家,仅此而已。不管是哪个教师小鬼们都很吵闹,到现在已经完全习惯了,一点都不介意。如果实在吵得太过分的话,就像四班那个臭小子——钓井老师已经想不起他的名字了——那样,让别人处理掉就好了。
虽然对小鬼们没兴趣,却又一件事引起了钓井老师的注意。
有恐怖的味道。
窗边那列靠中间的女生。还有她左边斜后方的男生。其他小鬼就像猪栏里的小猪一样轻松自在,只有他们俩散发出明显不同的气氛。哎哟哎哟,怎么了啊?吓得不轻嘛。
对于走进教室时听到他们的对话,也相当感兴趣。
两年前都立**高中的连续自杀事件。现在正好是钓井老师在调查的主题。
一瞬间,修学旅行的一个场景在脑子里苏醒了。酒店门口,正要登上巴士的时候。钓井老师对所有事情都能过目不忘,可以将过去的见闻像播放电影一样,一幕幕在脑中重现。
“莲实老师!”
听到有人说话,钓井老师把视线转了过来。那个声音一听就知道不认识,到底是哪个蠢货?
正好看到五十多岁的男人,往莲实那边走过去。啤酒瓶底眼镜、光秃的额头、头顶也毛发稀疏。怎么看都是一个责任感强列的老师,是钓井老师最看不起的那一类人。
“寒河江老师。你好,好久不见了。”
莲实慎重地鞠了个躬。笑脸有些不自然,在这里碰到对方他显然不太高兴。
“来修学旅行吗?”
“是。昨天就住在这间酒店。”
“这样啊。我是今天来摸个底。”
名叫寒河江的老师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换上了沉痛的表情。
“从那之后,我们学校也终于恢复正常了。那个时候,莲实老师也帮了我们不少忙呢。”
“别这么说。我这种,只能算是临阵脱逃而已……”
莲实老师搪塞了一句。似乎想尽快结束这个不想提及的话题。
“莲实老师,这位是?”
什么都想管,不在自己的掌握下就不舒服的酒井副校长,果然理所当然地走了过来。
“啊,副校长。这是寒江河老师,是我之前任职的都立**高中的……”
这时,想起一声几乎把耳朵炸聋的喊声“喂,片桐!磨蹭什么,快点上车!”,是那个性格恶劣的野猴子——柴原这个人渣。
钓井老师歪了歪头,片桐……?对了,是那个女生。从以前开始就很在意她了。跟其他像童子鸡一样迟钝的小鬼们不同,她很明显是在害怕自己。明明就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呢?他觉得很不可思议,她的直觉还真是敏锐呢。
充满教室的杂音的波长跟平时有些不同。智商堪比金鱼的小鬼们,也终于发觉站在讲坛前面一言不发的钓井老师,有些不对劲了。
钓井老师打开用了二十多年的备课笔记本,转过身子,一言不发地开始抄写板书。小鬼们似乎立刻失去了兴趣,蜂群一样的嗡嗡声,又回到了平常的声调。
钓井老师机械性地抄写着算式,一边把脑中暂停的画面再次播放起来。
被猴子的凶狠叫声赶走的片桐,似乎上了巴士。
“我是晨光学院町田高中的副校长,敝姓酒井。”
“您客气了,我是都立**高中的寒河江。”
客客气气地交换名片的两人身边,莲实无所事事地站着。膝盖无意识地朝向外侧,看上去是想尽快离开这里。
普通人的话,肯定只觉得莲实很无聊吧,但是,在钓井老师的眼中,确实另外一番景象。他看到的是莲实对于现在这个状况的厌恶感。
可能终于找到了。钓井老师感到深深地满足。
无论是什么人,都有弱点。这一点,对于钓井老师来说,只要仔细观察,都能自然而然地发现。
莲实这个年轻人,从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发觉他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不过要说有什么具体的弱点,却很难发现。
但是,现在的模样真是失败了呢。越是被人碰到不想碰触的地方,越要表现出无动于衷的样子才行哦。钓井老师像是教导后辈一样在心中小声说。
你呢个人,系个大话精。好似好识用D大话笼络人心,不过你个样同埋你个内心真系天差地别。我系唔知你系呢间学校想做D咩,不过如果你踩过界,甘我作为幕后嘅支配者,唯有即时赶你走啦。(你这个人是个大骗子。似乎很擅长用花言巧语笼络人心,但表里完全不符。虽然不知道你在这个学校想干什么,但如果侵犯了我这个幕后支配者的地盘,我也只能立刻把你赶走了。)
我为左今日嘅地位,付出左嘅代价大到你无法想象架。(我为了现在的地位,可是付出了你无法想象的巨大代价呢。)
记忆播放即将停止的时候,钓井老师发现了让他十分在意的影像。
有学生从巴士窗口望着自己。哎哟,这是……直到现在重新看一遍,才察觉她的存在。
果然,没错。片桐……名字叫什么来着?钓井老师看了看出席册。嗯,对了,是叫片桐怜花。
你做咩望住我吖?(你为什么看着我啊?)
钓井老师嘴角微微上翘,看着怜花。
如果你系甘多管闲事嘅话,先生唔知会发生咩事架。(你要是太多管闲事的话,老师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哦。)
“莲实老师。上次能见到你真高兴,觉得相当怀念呢。”
寒河江老师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对于莲实来说,绝对不会觉得怀念。
“啊,我才是。之前一直都很在意,看到寒河江老师那么精神,我也就放心了。”
一边随便应付对话,莲实一边在心里揣测这通电话的用意。难不成现在才又把那个事件拿出来旧事重提吧?
“其实,我也犹豫过要不要给你打电话,但以前也受了莲实老师不少照顾,觉得还是知会你一声比较好。”
寒河江老师的口气相当真诚,反而觉得有些不安。
“什么事呢?”
“昨天,你们学校的老师来了这里,我跟他稍微聊了聊,但总觉得他的态度不太寻常……”
体内划过一串紧张感。
“我们学校的老师?是谁呢?”
“一位叫钓井的老师。虽然我不太理解他说的话的要点,不过大概就是想打听那个事件的详情。不过这件事我们也不能轻易到处宣传,就问了一下他想了解事件的理由,但钓井老师只是顾左右而言他……”
莲实想要咂嘴了。那个僵尸,干嘛做这些多余的事。
“这样啊……你说他不寻常,是什么样的态度呢?”
“怎么说才好呢。他明明就特地跑了一趟,却时不时感觉有些心不在焉,觉得他相当——脱离正常范围的——抑郁……”
“是这样啊。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莲实叹了口气。看来,似乎要尽早下决心才行了。
钓井是个麻烦的存在,这一点在这个学校人尽皆知。正因为如此,至今才小心尽量不去刺激他。
但是,这次很明显过份了。这个平常那么讨厌与人相处,连课都上不好的男人,为了一毛钱都不值的小事,特地跑到别的高中去跟别人见面,想要打探情报。
有可能,这件事会被自己知道的可能性,也在他的计算之内了。
牵制——威胁——或者是,宣战吗?
无论如何,拖得越久,钓井能获得的情报就越多,所带来的危险也就越大吧。
没办法。虽然麻烦,也需要立刻发起进攻才行吧。僵尸也差不多该回坟墓里去了。
莲实巡视了一下办公室,确认没有人在听他打电话。
“……寒河江老师,这件事请千万别说出去,钓井老师其实有心理上的疾病。”
“果然是这样吗?”
寒河江老师立刻表示理解。
“几年前他的夫人突然失踪,之后,他就被诊断患有重度的抑郁症了。现在也每天都靠着抗抑郁药过活呢。”
调查到的有关钓井的情报,居然会在这里派上用场,还真是没想到。
“这可是……没法视而不见呢。现在教师似乎也是最容易患上心理疾病的职业。不过,这种情况还不让他休假没问题吗?”
“对钓井老师来说,现在能继续站在讲坛上就是他心灵唯一的支柱了。所以校长也好心让他继续教课,虽然我们也会尽量帮忙,不过对他帮助最大的还是学生们温暖的鼓励吧。”
鼓励代表的,主要是碎纸片和纸球。
“原来如此。”
寒河江老师深有感触地说。
“但是,这样的话,钓井老师现在对我们学校的事件感兴趣,又是为什么呢?”
莲实让他听到轻微的叹息声。
“……这个嘛,最近,钓井老师对于自杀,显示出非常浓厚的兴趣呢。”
“这……”
寒河江老师顿时无语了。
“这么说,对那个事件,没有过多透露细节……”
“我觉得是正确的做法。”
莲实语气强烈地肯定了寒河江老师的判断。
“真的很感谢你能打电话告诉我,今后,我们也会好好留意钓井老师的状态的。”
然后稍微聊了一会儿闲话,莲实挂掉了电话。
出击。Strike while the iron is hot.俗话说打铁要趁热……机不可失。
总而言之,需要的东西有垃圾袋,还有沙子。垃圾袋大概校务员室里会有,为了收集动物的死尸,猫山也可能有。沙子的话,学校院子里要多少有多少。
怜花刚要走出校门,就看到圭介靠在门口等着她。
“哟。”
怜花也“哟”了一声。
“有空么?”
“怎么?”
“今天的事,刚刚我打电话给都立**高中的熟人,打听了一下。”
如果是修学旅行的时候的借口,还打算拒绝的,不过要是关于那个事件的话,还是没法战胜好奇心的诱惑。
“好。”
这时候,雄一郎也赶了上来。本想去町田车站找个咖啡店,圭介却说“边走边说”。
离日落还有一段时间。三个人沿着狭窄的小路慢慢走着。一点风都没有,是个相当闷热的傍晚。
“我让几个人接了电话,从他们那里打听了些情报。”
圭介的口气充满了认真和少许的迫切。
“自杀的四个人,像是属于一个小组一样,总是聚在一起。”
“不良团伙的意思?”
雄一郎问。
“不,他们说四个人都算聪明,成绩也不错。不过告诉我的人跟他们不是一个年级,所以也是道听途说,不直接认识他们。”
“那是好学生?”
“跟这个也不太一样,怎么说呢,有些桀骜不逊,他们在班上也是比较显眼的一帮人。”
“跟周围格格不入吗?”
对于怜花的问题,圭介摇了摇头。
“不,应该不是这样。跟班上其他的人也交往地不错,除了跟莲实有关的事情。”
“什么意思?”
“莲实的课生动有趣,又替学生着想,而大多数老师要么没干劲要么动不动就要管理学生,所以他立刻受到了绝大多数学生的喜爱。但是只有那四个人,对莲实采取了批判的态度。虽然没什么切实的根据,只是觉得他不单纯,不能信任。”
“什么啊……”
雄一郎小声说。
“真有亲近感啊,跟我们挺像的嘛。”
别说出来啊!怜花闭上了眼睛。听着圭介的话,她也有同样的想法。不过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不能说出口。
“但是,光是这样的话,也不能当成谋杀的动机吧?”
“嗯……这一点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最先自杀的叫园部的女生,据说行动力很强,有传闻说她当时在调查莲实的事情。”
“什么事情?”
“具体关于什么事情没人知道……只知道大概是关于莲实的过去。”
还要牵连到更加过去的事吗?怜花开始感觉到一股无法说明的不安。虽然只是单纯的假设,但万一,莲实真的是对四个学生下手的谋杀犯的话,这大概不是他第一次动手了吧。
“……那么,对于自杀这个结论,没有什么疑点吗?”
“有关这一点,警察似乎调查得相当仔细。”
圭介一脸不爽。
“四个人都被司法解剖了。但是,结果还是没能发现谋杀的线索。”
“果然是这样吧。”
雄一郎松了一口气。
“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啦。连续把四个人杀掉再伪装成自杀这种事……”
“不,也不能这么说。”
圭介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们俩。他的眼中闪耀着至今从未见过的光辉,怜花觉得身上开始冒出冷汗。
“只有一个警官很积极地调查事件。他们会觉得警察调查得很仔细,都是因为这个警官找了很多老师和学生谈话。但是,作为学校来说,学生们本来就已经很不安了,所以不想任由他继续扰得大家不得安宁了。于是学校开始向警方强烈抗议,而领头的就是莲实和一个叫寒河江的老师。”
“但是,心存怀疑的警官只有一个人吧?会不会是只有他比较奇怪?”
“你真是够傻的。”
圭介一脸鄙视。
“就算只有一个人,只要有警官怀疑,就代表警方内部也觉得相当有问题啦。但是,既没有找到任何物证,又遭到学校和教育局的强烈抗议,结果,警方也不得不息事宁人了。”
“能不能找那个警官问问呢?”
怜花问了一句,圭介撇了撇嘴。
“要问他可能倒不算困难。我和怜花都认识他。”
“哎?”
“是下鹤那个大叔啦。警察这个组织是绝对不允许单独行动的,所以也因为这件事,从刑事科下放到生活安全科去了。”
钓井老师从办公室眺望着夕阳。
啊,同果日嘅夕阳颜色一样。
我知唔好睇得太入迷,不过点解又会甘样睇到郁都郁唔到呢?
总有一日,我会落地狱。呢单野已经毫无疑问,依家,果扇地狱嘅门已经开左一半啦……
还有大约一半的老师留在办公室。但是,并没有人想跟怅然若失的钓井老师搭话。
如果话点都要睇夕阳嘅话,系呢度睇都好过返屋企睇。因为系屋企睇嘅话,夕阳嘅颜色简直就系恐怖本身一样……
如果是假日的话,一整天都在昏暗的房间里,一动不动地静静坐着。心想要在傍晚之前出门,但结果总是不能实现。
雨天的话,还能得到短暂的安宁。虽然连绵不断的阴雨,给这幢建成30年的老房子更增添了阴湿的气氛,但比起那个照进厨房的邪恶夕阳,却是好太多了。
上个星期天也是个大晴天。钓井老师坐在坐垫上,像是被点穴了一样,一动不动地望着屏风上渐渐浓郁的暮色。
终于,不得不回头望去。视线自然转向厨房。
地板上的小门,以前是个食品仓库。
那里开始吱呀作响,看上去仿佛要被掀起一样。
痴线。点可能吖。呢D只系幻觉来架。
不管告诉自己多少遍,都没有用。
终于,小门缓缓打开,从下面伸出一只纤细的手。涂着血红的指甲油,完全没有血色的一只苍白的手。
骗人。无可能。闭上眼睛再睁开,幻影消失了。但是,那只是暂时的效果。
再次,感到令自己毛骨悚然的摇动,整块地板都像有了生命一样开始蠕动起来。
不管将记忆重放几遍,幻觉都如影随形。即使用慢镜头或是逐帧重放,还是会从厨房的地下出现。
当然,这里没有厨房。但是,那个将厨房染成鲜红色的夕阳,也一样照射在这里啊……
钓井老师,拼命将视线从红色的夕阳上挪开。
心情低落,情绪激动。虽然想继续使用抗抑郁药,但已经超过了一日最大用量的20mg。而且,服用之后,会莫名地变得很具攻击性,而且幻觉也会更加过分。
只能这样忍着了。
钓井老师挤出所剩无几的力气,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洗脸台前,用冷水洗了把脸。
当然,他很明白就算这样做,也是毫无意义的。
话说回来,为什么会跟景子结婚呢?
十年前的具体过程已经想不起来了。当时,景子才刚三十岁,我已经四十五岁了。哎,年龄差别大概不是很大的问题,但我长的也不受女人喜欢,也没钱。到最后,也没有生小孩,所以应该也不是为了小孩。
景子是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本来对自己还是爱答不理的,但是因为喜欢她,也就由着她任性。可能是这一点不对吧。不,不管怎么做,结局应该都一样。
钓井老师的脑海中,浮现出法国餐厅的情景。
被滩森校长邀请,夫妇一起出席的时候。第一次见面的校长,人高马大、剑眉英目——总而言之,跟典型日本人的样貌天差地别。大概,那里也比典型日本人雄伟很多吧。现在再回想一下,就能明显看出景子露骨的谄媚。视线挑逗、嗓音妖娆,还动不动就把手往校长大腿上放。简直就像在勾引客人的妓女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