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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兴奋不已』(2 / 2)


柜台小姐彷佛泼了一桶冷水。女神官瞬间语塞,女商人则绷紧神情。



刻意当著他们的面整理女商人缴交的文件,柜台小姐脸上依然挂著笑容。



简单来说,就是经验差距吧。女神官心想。



单论处理过的委托数量,柜台小姐远远超出他们不只一个等级。



女商人虽然也累积了不少经验,终究是最年轻的人。女神官也只比她好那么一点。



她抬头望向身旁的铁盔,只见他低声沉吟,毫不犹豫地开口:



「不过,有哥布林吧。那我就会去。」



「是的。」柜台小姐展露柔和微笑。「哥布林杀手先生没有问题。」



「那么,让她休息也无妨。」



「但委托人提出委托的对象是她。」



女商人发出分不清是「啊」还是「唔」的微弱声音。



女神官瞄了一眼,那种表情已经消失得不见踪迹。



虽然不能说是被她转移了注意力,这导致女神官没有立刻听懂柜台小姐接下来说的话。



「所以,把这个任务当成升级审查吧!」



柜台小姐带著满面笑容拍了下手。并非装出来的,而是自然的笑容。



「咦。」女神官眨了下眼。「升级──是升级到蓝宝石吗!?」



她反射性起身,立刻羞红了脸,急忙坐回沙发上。



从第八阶晋升至第七阶。明确意味著从新人通往主要战力的第一步。



自己将成为「冒险者前辈」,而不只是「新人中的前辈」。



女神官下意识握紧胸口的识别牌。心跳加速。



「毕竟是要去危险──」柜台小姐清了下喉咙。「更正,局势不稳的邻国嘛?」



──真是比不上她呢。



女神官心想。怎么办?该如何是好?女商人的眼神也透出一丝动摇。



「那、那个……」



女神官再度抬头望向哥布林杀手求救,他沉吟一声:



「既然如此,你接不接受,不该由我决定。」



无论如何,他都打算前往。



理所当然,女神官有种这件事再正常不过的感觉。



没人问她具不具备足够的能力,也没人劝阻她。



全是要由她──由自己一个人决定的事。



耍小聪明的说法和理由,要多少有多少。可是,不过。



──保护、治愈、拯救。



自己是为了什么才投身这个行业,原因显而易见。



女神官咬住下唇,一口气说:



「我要……接下这件委托!」



看得出柜台小姐露出喜悦的笑容。女商人眯起眼睛,彷佛在注视某种耀眼之物。



身旁的他,在铁盔底下带著什么样的表情呢?女神官无从得知。



只不过,她很清楚自己激动得心脏狂跳。



自己──想成为冒险者。



§



「所以,请告诉我关于沙漠的情报!」



「麻、麻烦您了……!」



还真突然啊。长枪手搔著头,这是他结束冒险,回到公会后过没多久的事。



他不耐烦地赶走好奇地看过来的其他冒险者,确认状况。



在眼前向她低头的,是那个怪人的团队里的女神官。



跟她一起鞠躬的──姿势真漂亮──少女则没见过,是贵族吗?



魔女在旁边「呵、呵」愉悦地笑著,状况恶劣到了极点。



──这样的话,只能一头栽进去了。



再说,女孩子有事拜托自己,却想找理由逃避,未免太过难堪。



话虽如此……



「怎么不去问那家伙?」



这一点他很在意。不如说这反而是最该问的问题。



要赌上性命的不是自己,就不该不负责任地对其他人的团队指指点点。



(插图009)



「呃,那是因为……」



女神官支吾其词,露出不像害羞的奇妙表情,搔著脸颊回答。



「他说两位的异国经验比较丰富,建议我来问你们……」



长枪手「唔」了一声。人家都这么说了,他哪有办法拒绝?



──臭家伙。



长枪手拚命压抑住内心不满的情绪,故作镇定。



若没办法在后辈──何况还是女性面前拿出前辈的样子,太丢银等级的脸了。



讲好听点叫谦虚踏实,不过缺乏自信的男人又有哪里值得依靠?



外在及内在、自信及实力是相辅相成的。长枪手不想缺少任何一方。



尽管要被人称为大英雄还有一小段距离,总该以与之相应的态度示人。



他看了柜台一眼,确认自己想找的柜台小姐也在看这边后,点点头。



「先换个地方吧。让女性站著说话,会影响我的评价。」



长枪手表现出「这是为了我自己好,你们别介意」的态度,将场所转移到等候室的长椅上。



静静跟在后头的魔女带著彷佛看穿了一切的微笑,但这也不是一、两天的事。



从拉下脸皮请她教自己识字、使用法术的那一刻起,就大致被看透了。



──但这不代表我可以不顾形象。



在这方面,自己跟那个怪人和重战士的观念似乎不太一样。



──大概是有后辈跟在身边的差别吧。



思考了一会儿,最后他选择将得不出结论的问题拋到脑后。



因为他八成不会有收学生、弟子之类的新手加入团队,进而教育他们的一天。



几十年后,等他退休倒是可以考虑看看。仅此而已。



「所……以……你们,想问……沙漠的,情报……对、吧?」



由于长枪手陷入沉思,主动开启话题的是魔女。



她优雅地取出菸管,用指尖轻敲前端点火。



缓缓吐出的烟雾缠绕在性感的身躯上,态度十分轻松惬意。



坐在对面的两位少女则全身僵硬,双手放在大腿上用力握拳,形成对比。



听说她即将脱离新手身分,朝中流砥柱的领域踏出一步──……



──哎,会紧张是正常的。



长枪手忍住笑意。这条路就是要提心吊胆地走在上面。



「是的。只不过,呃,我们对沙漠一无所知,所以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听说那里很热,必须做好防晒措施。」



女神官与女商人同时开口。



「缺乏防晒手段确实会很难受,会被日出之神抓去宰掉喔。」



长枪手语带威胁,两人「咦」地面面相觑。



「那个──」女神官战战兢兢开口询问,「那里明明没高山,却有日出之神吗?」



许多人相信,日出之神是住在山顶的一介恶神。



祂会扑到在炎热夏日工作的人背上,死抓著不放。



如此一来,人类的精力及生命力都会耗尽,意识模糊,最后导致死亡。



无法确定祂是死于饥饿的灵、地底的恶灵,抑或其他存在。



长枪手也碰过一、两次日出之神。



那是他获得金属甲冑、兴奋地穿在身上──尚显生涩的时期。



仔细想想,在故乡的酒馆遇见的老佣兵也笑著说过,行军途中经常有骑士忽然落马而亡。



「在我看来,那大概是一种瘟神吧。」



随便啦──长枪手甩甩手。只要知道对策,日出之神根本不成威胁。



吃口军粮,补充水分,在树荫下休息片刻即可。



然而沙漠中没有树荫,打从一开始就不能被抓到。



「况且沙漠可不是只有热而已。」他说。「晚上冷到不行。」



「冷。」



这次换女商人眨眼。不晓得是不是错觉,她好像有点脸色发青。



「那个……跟雪山一样冷吗?」



「对、呀。」魔女点头。「差不……多。」



大概只有长枪手发现女商人抖了一下。



她轻轻抚摸被头发盖住的后颈,也许是有过不好的回忆。



魔女斜眼看了她一眼,接著说道:



「所……以,要用又薄,又轻的……布,遮住……从头……到脚。」



「最好不要露出肌肤。会晒伤。」



长枪手说道,瞥向两人标致的脸庞。



水嫩白皙的肌肤要是晒得红肿,彷佛被火烤过,实在太糟蹋了。



珍贵的宝物当然要保护好。长枪手仔细地叮咛两人。



「从上到下都要盖好。去买件薄外套,素材要麻制,宽松一点的。」



「下面也要?」女神官面露疑惑,长枪手告诉她「有反射光」。



沙地反射阳光,绽放耀眼光芒的画面,非得亲眼看过才有办法理解。



「真的跟雪山一样呢……」



女神官却「原来如此」兴味盎然地点头,竖起纤细的食指抵在唇上。



──对喔,她好像去过两次雪山?



记得去年冬天,他跟那个战士及圣女的团队一起去过。



什么嘛。长枪手微微扬起嘴角。这不是累积了不少经验吗?



所谓的经验,不仅限于和怪物战斗。



成长不单纯只是通过能力审查,或习得新招式。



不明白个中差异的人很快就会走错路,断送性命。



回过神时,她已经稳稳踏出步伐,迈向前方了。



──虽然当事人应该毫无自觉。



这也没办法,谁叫她身边都是银等级──……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直线刺过来的声音,将沉浸于感慨中的长枪手拉回现实。



定睛一看,女商人澄澈如玻璃珠的双眸对著他。



腰间挂著剑,想必不是彻底的外行人。



看来她也一样,累积了相应的经验。



「噢,抱歉。」长枪手低吟,并接著说下去。要教的事有很多。



「首先是流沙。会流动的沙子……」



还有风。住在沙漠的怪物。旅程。休息方式。关于沙漠的城镇。



长枪手无法完整回答的问题、没提到的细节,则由魔女断断续续地补充。



这是他们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踏入其中,历经多次失败所得到的知识。



他并不打算无偿提供。只会动动嘴巴要他人解惑的家伙,不可能明白这些知识有多少价值。



不过,引导有上进心的人就另当别论了。长枪手是这么想的。



女商人认真地频频点头,用钢笔在笔记本上书写著什么。



旁边的女神官则低声复诵两人传授的知识,专心将它记在脑海。



相似之处明明只有蜂蜜色与金色的发丝,看起来却像一对姊妹。



想到这些孩子之后能结束冒险,平安归来──……



──感觉真不错。



……这时,魔女似乎想到了什么,摇摇菸管吐出烟雾:



「欸……你……不用,写下来……吗?」



「啊,是的。」



女神官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点头说道。



「因为万一泄漏给其他人知道,会很麻烦。」



长枪手默默抬头。只看得见天花板。



「怎么了吗?」



询问他的语气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不晓得是女商人,还是女神官,抑或两人都这么认为。



「……哎,算了。」



这样不太好,不过算了。就这样吧。责任不在他身上。



混帐东西(Gygax)。长枪手低声抱怨,继续将自己的知识传授给两人。



旁边传来魔女的轻笑声,听起来与某位神明极为相似。



§



──今天好晚喔。



她忽然心想,停止搅拌锅里的炖菜,轻轻伸了个懒腰。



隔著挂吊在空中的鸟笼里的金丝雀和窗棂望向窗外。



昏暗的夜色中,微弱的橘光从仓库缝隙间透出。



他在那里。光是知道这点,脸上就漾起浅笑。



晚归本身并不罕见。因为他一天到晚出去冒险。



假日──不知道算不算得上就是了──他也会因为各种原因外出,或是帮忙牧场的工作。



牧牛妹之所以觉得「今天」很晚,是因为他一直待在仓库。



外出归来后,他说有些东西要调查,自中午开始便没出来过。



他将好几年前别人送他的大量书籍的一部分收在仓库。



大部分的书都捐给冒险者公会了,当时她也有帮忙运送──……



──书啊。



亏他有办法看懂。



她受过一些教育,所以懂得读写文字。



基本算术也不是不会,因为牧场的工作经常用到。



但看书很难。



念书很难。



尽管不学习应该也生存得下去,若想过更好的生活,八成得吸收更多知识。



例如今晚,舅舅要参加的会议也是。需要懂得要如何做生意。



──舅舅也真辛苦。



她不禁有种置身事外的感觉,笑了出来。



现在确实不关她的事,不过,这样的日子还会持续多久呢?



舅舅也会变老。虽然浮现在脑海的全是小时候的记忆,仔细一看……会发现他真的老了。



好复杂。



她叹了口气,拍打脸颊,转换心情。



「……好。」



既然决心已定,就该立刻采取行动。



因为只顾著钻牛角尖,最后就会变得什么都不敢做。任何事都一样。



她点点头,在柜子里摸索,拿出收在里面的露营锅。



铸铁制的小锅一如其名,是在露营时用的携带式厨具。



她将大锅里的炖菜盛到里面,盖好盖子,顺便附上两片面包。



然后拎起汤匙、酒壶、杯子,锅子则挂在另一只手上,来到室外。



──完全是夏天的天空呢。



挂在头顶上的是双月及星海。



从口中呼出的气息不是白色,温暖的空气及清凉的微风参杂在一起。



牧草摇晃的窸窣声传入耳中,似乎还没睡的牛在远方叫著。



定睛凝视,还看得见道路前方的街灯。



她看了这熟悉的景色一阵子,小步跑向仓库。



然后因从门缝透出的光芒眯起眼睛,轻轻推开门,铰链发出细微的吱嘎声。



「……晚餐煮好了喔?」



「好。」



他的回应只有一句话。声音跟平常不同,清晰可闻。



仓库最深处摆著一排柜子,塞满她不太明白那是什么的道具。



他坐在那里,在油灯的灯光下翻阅书页。



没穿铠甲,没戴铁盔。默默专注于某件事上的模样,令她觉得有几分怀念。



因此她不想打扰他,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反手关上门。



「你在看什么?」



「调查沙漠。」



──莎末?



她歪过头,没能立刻理解那个词的含意。



莎末。砂墨。纱默。沙漠──噢,沙漠。



她的思绪推敲出某个结论,不过也只是听懂了那句话的意思。



毕竟,她不太能想像他在调查哥布林以外的东西。



当然──小时候,他经常认真询问姊姊各种问题。



「有收集了那个国家故事的书,不过其他国家的故事也混在里头。」



神灯与精灵的故事、满身灰的少女的故事,他啪啦啪啦地翻著书页,摇摇头。



「以前认识的人也说过……若不亲自去一趟,就不会懂。」



「意思是,你接下来要去沙漠的国家啰?」



「大概。」



「这样呀……」



──是什么样的地方呢?



以前听说过……好像是东方国境另一侧的国家。



听说那边的人会骑某种背上长瘤的驴马……



她轻声说道,他喃喃回应「似乎真的有那种生物」。



──我还以为是童话故事……



不过既然叫做沙漠,那里肯定全是沙子。



她想像著漫无边际的沙地,皱起眉头。



从未见过的神秘景色,仅仅是等同于孩童涂鸦的空想。



最后,她将模糊不清的景色扔到一旁,静静站到他身后。



她坐到地上,和他背靠著背。身后传来明确的触感及体温。



「菜要凉掉了喔?」



「嗯。」他简短回答,停顿了一会儿后说道:「等等再吃。」



她思考片刻,露出无奈的笑容。



两人认识很久了──就算不计中间的五年。她一眼就看得出他正在烦恼。



「是很复杂的地方吗?」



(插图010)



「不知道。」他说。「从来没去过。」



是吗──她点头,他回答「对」。



「毕竟是外国嘛。是第一次呢,好厉害。」



牧牛妹双手一拍,天真地为他感到高兴。



她自己也没去过其他国家。这不是很厉害吗?



──虽然大家带我去过森人的村落。



那里跟外国、异国,还是有那么一点不同吧。



一般人一生都无法目睹一次的美丽景色,是她珍贵的回忆。



不过以其他国家为舞台大显身手,不正是如假包换的冒险吗?



「你也没去过。」



他简短地说。听起来像沉吟声,像硬挤出来的声音。



「所以我不知道……是否要问你,会不会介意。」



「啊……」



──原来。



原来如此。



很久以前,她独自去了他没去过的城市,两人因而大吵一架,自此分隔两地。



这次反过来了。



所以──他才会莫名不安吧。



想通原因,她笑了出来。



彷佛要先一步打断回过头的他发出咕哝声,「嘿」地抱住他的头。



「……做什么。」



他语带困惑,让她觉得非常有趣,一把将眼前的头发揉乱。



他任凭摆布,没有抵抗的意思,感觉像只温驯的狗或其他动物,挺不可思议的。



「欸,你不是想当冒险者吗?」



「……」



他没有回应。可是,也用不著他回应。



──那就得去冒险啰。



她就这样搂著他的头,轻声呢喃。



这次他同样没有马上回应。



不久后,他开口询问:



「……是吗?」



「对呀。」



没错。她点头,像在嘱咐他似的又说了一次。



「所以,我觉得你应该好好吃饭,睡饱一点再出门。」



「……」



他简短「呣」了一声,仍然没有抵抗,点了下头。



她将锅子拿到手边,打开盖子,与他一同分食面包和炖菜。



炖菜虽然有点冷掉,她还是觉得自己煮得很美味。



无论何时都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