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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确实是专家,专门对付不死怪异的专家,是离群之马,比边缘人还要边缘人,动机不是思想而是私怨,无害认定不管用,只有审美意识是独当一面的专家。阿良良木,我站在你这种例外存在的另一边,堪称是最佳选角。」



「…………」



「对,『选角』,我不得不觉得这是选角。我觉得我只不过是刚好适合在这里像这样和你交战,才会获选成为这个角色。我觉得我只是因应需要位于这里。不对,不只是我,余弦也是,余接也是……」



正弦的这段低语如同独白,我无法体会他的心情。应该说这我才真的不懂。这家伙在说什么?



不对。



如果硬是思考未必不懂。



要是对照我自己怀抱的恶心感,我不就也觉得正是「如此」吗?



时机。



正是时候──正不是时候。设计得过度巧妙的这种铺陈,不就令我这么认为吗?



镜子照不出我的这一天,就在这一天,专精不死怪异的专家就绑架我的妹妹们。发生得正不是时候的这种事件,要解释为巧合也过于完美。



所谓的巧合,大致上都是源自于某种恶意。我将这句话所说的「恶意」解释成正弦,解释成手折正弦依据的原则。我不禁这么心想。



不过,如果正弦和我怀抱同样的恶心感,那么恶意究竟源自哪里?



这份恶意是谁的恶意?



「正弦,你是专家。不是某某猎人,是专家。换句话说,是因为有委托人而行动吧?」



小扇是委托正弦的幕后黑手。我回想起斧乃木的这个假设这么说。没错,虽然我位于这里是因为正弦找我过来,但正弦位于这里是因为某个委托人……



「有委托人。要说有当然有。不过感觉委托的理由也是捏造的……不对,是『凑巧』调整到恰到好处。委托人就像是用来打造这个完美铺陈,打造这个状况的演员。」



「…………」



「神不掷骰子,但我觉得像是被某人掷骰子玩,感觉我的个性、我的嗜好被当成某种材料利用。阿良良木小弟,你不也是这样吗?你不是『逼不得已』,也就是被迫站在那里吗?至少我是这样。」



正弦忧郁地这么说。



他是线条柔和的男性,这种忧郁气息合适得像是量身打造。



但他这番话大致来说不适合这个状况,无法让我接受。这是当然的,胡扯。



「『逼不得已』是什么意思?意思是你逼不得已绑架我重要的人吗?」



「你才是因为现在该生气而生气吧?这不就是基于角色的职责而生气吗?你和我哪里不一样?彼此都只是做好该做的事情吧?各自依照所处的立场,尽到自己的职责。我们不被允许即兴演出。」



「这是怎样……你的意思是说这个世界是舞台,我们都只不过是演员?用这种取巧的莎士比亚台词……」



「世界不是舞台。就算这样,人们依然重视故事性,不是吗?对……人们寻求著戏剧性吧?如同寻求著营养。不过这出戏过于完美,像是刻意造假,令人提不起劲。像是被迫打一场假比赛。没有任何戏剧比被迫演出的戏剧还要冷场。」



「……你想表达什么?真的是莫名其妙。总归来说,你要我怎么做?」



「怎么做?」



「你抓了人质,应该有某种要求吧?意思是要我乖乖被杀?这样你就会放走她们吗?」



我的工作是拖延时间,所以我至今一直避免确认人质安危,避免确认她们是否平安,但我达到极限了。终于达到极限了。



想到她们的生杀大权掌握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家伙手上,光是这样就令我浑身寒毛直竖。



「很遗憾,我没这么卑鄙……如果我不是将那些女孩当成交易工具,而是当成威胁工具,如果我这个人的审美意识这么差,我肯定不会获选在这里饰演角色吧。因为卧烟前辈不会坐视。」



他这么说。



他将卧烟称为「卧烟前辈」……称为「前辈」。



即使是位于网路之外的离群之马,他依然如此称呼。「前辈」这两个字的意思当然是见仁见智,他这么说或许只是挖苦。不过「前辈」基本上应该是怀抱仰慕之情的称谓吧。



「阿良良木小弟,找出忍野。」



正弦说。



极为唐突,毫无徵兆就这么说。



「那个家伙肯定不会被任何人利用,可以从选角范围之外的中立立场介入剧情保持平衡吧。只有那个家伙做得到这种事。贝木之前似乎将剧情大幅扰乱,再度将这座神社放空,不过他太别扭了。贝木以不规矩的形式,将事件处理到规矩无比,别扭过度而变得率直。所以非得是忍野才行。」



「……忍野他啊,我不知道找多久了。」



猜不透正弦意图的我如此回答。这不是谎言,发生千石那件事的时候,我全力寻找那个夏威夷衫大叔,羽川甚至走遍世界找他。



即使如此,还是没有一丝线索。



如同已经死掉一样音讯全无。



「不,如果他死掉,反而查得出一些线索吧……对喔,这么说来,正弦,听说你是忍野的朋友,那么你该不会知道忍野现在的下落吧?」



「如果知道,我就用不著待在这种地方,用不著做这种事了。用不著做这种规矩的事。用不著规矩。」



他这么说。



手折正弦再度动起静止的手,摺起纸人。他的手巧到吓人。我还在思考如何回应他这番话,他就连纸人的裤裙都摺好了。



他将纸人放进香油钱箱。



但是,已经放不下了。



纸人浮在箱子上。



摺纸时钟满了。



「那么,该开始了。应该说该结束了。」



手折正弦说著站了起来。



站在香油钱箱上。



盘腿而坐的样子就相当傲慢,不过身高绝对不算矮的他一起身,就再也没办法以这种角度看他。不是傲慢或该遭天谴,只是一个站在香油钱箱上的人。



看起来只像个普通人。



「呼……」



正弦双手拿著摺纸摆出架式。



纸已经摺好了,两张都是手里剑。如果这是他的武器,那也太潇洒了。



不行了吗……我心想。



我自认和他聊了很久,即使已经超过五分钟也不奇怪,但我没看到斧乃木突破祠堂飞走的光景。我不可能看漏,而且神社也不大,换句话说,那三个女孩不在祠堂里?



无论如何,拖延时间的作战结束了。



非开打不可。



该怎么做呢?想办法在神社境内到处逃就行吗?



如果我撑不住,我希望至少让忍逃走,但忍自己已经拒绝我这么做……



「正弦,等一下,听我说……」



「我不等了。我厌倦了。」



我垂死挣扎也不管用,正弦说完就张开双手。张开双手?我不懂。他为什么要摆出这种破绽百出的姿势?



在引诱我?



不过就算这样,很抱歉,我现在的战力不足以接受他的引诱。



「像是棋子被分配、被移动,像是棋子般表现……我受够了。我不想帮你成为吸血鬼。」



他愁容满面地这么说。



这番话不是对我说的。他对我说的只有刚才也说过的那番建议。



「阿良良木小弟,找出忍野吧。如果找不到,你就只能『照规矩来』。只能取得,并且失去。」



「……正弦,如果你想告诉我什么事,可以讲得更清楚一点吗?我很迟钝,你讲得拐弯抹角,我也听不懂。如果你要拜托我什么事……」



抓人质的真正理由。



如果你想说这个,就讲清楚吧。



「麻烦清楚拜托我吧。」



「我不会拜托你任何事,因为……你是人类。」



「…………」



「所以说,我拜托的……是『你』。」



正弦说到这里,浅浅一笑。



这是自虐的笑容,我不觉得这种笑容适合线条柔和的他。



「拜托狠心一点──贴心一点吧。」



正弦张开双手。



静静地、非常温和地,就这么任凭背后门户大开,这么说。



「啊啊,顺便想拜托一件事。这是我这辈子只有一次的恳求。你最近好像觉得那句台词很丢脸,所以再也不说了,但我想在最后再听一次。我很喜欢喔,喜欢面无表情的你想假装表情丰富的那句台词。」



「收到。」



香油钱箱的正后方。



祠堂里传来这个声音。



「『例外较多之规则』──我以做作的招牌表情如此说著。」



这是狠心,应该也是贴心吧。



肯定连一瞬间都没感觉到疼痛。



斧乃木余接的食指穿破祠堂的门,就这么膨胀、肥大,一指贯穿手折正弦。



不对。



是灰飞烟灭。



他线条柔和,彷佛枯枝的躯体,连同像是寿衣的服装消灭。明明不是被高热焚烧,却像是沐浴在阳光下的吸血鬼消失。



连一滴血都没喷。



居然只以打击就消灭一整个人,这是扑朔迷离的奇怪现象,而且就只是怪异现象。面无表情伫立在祠堂里,竖著食指的斧乃木,就是最好的证明。



式神奥义的……正确用途。



「咦……啊?」



发生什么事?



手折正弦如同变魔术般消失使我不知所措,但我非常清楚,被迫得知发生了什么事。我只是不愿意理解罢了。



不过,斧乃木无情地对我说:



「杀掉了。」



「…………」



「以最强的威力,在极近距离出招。鬼哥不用在意,我是擅自这么做的。鬼哥明明要我别杀,我却违抗命令,擅自杀了他。」



「为……」



为什么杀了他?我很想这么问,但我脑袋空白说不出口。不对,斧乃木杀他的原因很明显。



是为了保护我。



是为了保护人质。



我没资格对此激动。



「错了,鬼哥哥。如果是为了保护、为了拯救,肯定有不杀他的方法。但我还是杀他了。因为……」



斧乃木这么说。



面无表情这么说。



「我是怪物。」



「……斧乃木小妹。」



「鬼哥,不要变成这样喔。要是人类变成这样的怪物……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