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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该这么说吗?总之,嗨。」



彼此首度见面,处于对立的构图时,正弦做了这个懒散的问候,语气听起来似乎不耐烦。他转向这里,即使我突然现身也似乎不太惊讶,对我这么说。感觉我刚才的台词徒劳无功。



看样子,即使我抱著斧乃木从上空出现,或是从正面爬阶梯钻过鸟居出现,他的反应也没什么两样。该怎么说……他的态度缺乏干劲,有气无力。



不对,与其说有气无力,应该这么形容。



如同抱病在身的忧郁。



「你是阿良良木历小弟……吧?」



「……嗯,没错,我是阿良良木历。」



我说著缓缓接近他,同时思索怎样的距离最方便交谈。



距离太远当然不方便交谈,但是距离太近也可能会引起对方警戒。从我认为适当的距离再远一点,应该是真正适当的距离吧。



「你是手折正弦……这样就好吧?」



「若要说好还是不好,当然是好……我是手折正弦基本上不会不好。阿良良木历小弟,你一个人来?」



「嗯,如你所见,不是两人或三人。」



说谎令我过意不去,不过斧乃木确实正在分头行动,忍目前沉在影子里不动声色,我说只有我一个人来应该不算说谎。



即使将我算成「一个人」也肯定没错。



「这样啊……余弦还好吗?她受到不能走地面的诅咒,走这条山路应该很辛苦吧。即使像是忍者走树上,应该还要一小时才能抵达……」



诅咒?



不能走地面的……诅咒?



咦?



影缝不是基于嗜好那么做?



「你说『诅咒』……」



我一边说一边接近,直到看得见正弦盘腿而坐的香油钱箱内部。不,再怎么样也一定要从正上方才看得到内部,不过我看到从香油钱箱微微「冒出来」的纸人手臂。



喔喔……居然这样。虽然从远处看不到,不过摺纸时钟快满了。要是和小扇闲聊再久一点,那个时钟就会宣告时间结束,真是惊险。



正弦看到我来就不再摺纸人……不过他摺纸的速度好快。



放在神原房间壁龛的千纸鹤,应该可以认定是预先准备的,不过既然纸人是摺纸时钟的系统,那么应该都是他当场摺的……短短几个小时,摺出来的纸人居然就多到可以装满香油钱箱。



但他看起来不像是摺得很快的人……



「是什么意思?影缝小姐中了诅咒?」



「余弦与我就是背负这种诅咒喔。一辈子不能走地面的诅咒,如同孩童们的游戏。」



「……你也是?」



不,确实如此。



听他这么说,就发现坐在香油钱箱的他没踩著地面,即使我现身也没有离开箱子走向我。



和影缝的立场相同。



然而……



「套用神社这种环境简单说明,就是不能走在参拜道路的正中央……大致像是这样。啊啊,不过『诅咒』是被害妄想严重的说法,以施加这个限制的一方来说,应该只算是还债吧。我与余弦求得过于没有自知之明的东西,因而付出这样的代价。」



「这……」



比方说,像是我过度乱用吸血鬼不死之力,导致镜子照不出我……类似这样的代价?因为过于接近,所以被拉过去……换句话说,就是代价。



既然这样,这个男性与影缝得到的过当事物……是什么?



不,等一下。



我刚才不是问「这种事」。而且,如果这是原因……



「不,不对。不是这样。」



正弦说著摇了摇头。



一副突然察觉某些东西的样子。



「我并不是想和你闲聊才做出这种事。我之所以抓走你身边的人,是为了除掉你这个怪异。」



「啊啊,说得也是……我也不是来和你交谈的。」



我嘴里这么说,内心却因为话题急速展开而著急。



因为实际上,我真的是来和正弦闲聊的。等待斧乃木趁这段时间找到三个女生,将她们救回来。



真要说的话,我想多听听关于「诅咒」的细节。



现在大致是什么状况?



大约经过多久了?



糟糕,斧乃木明明要求我拖延五分钟,不过到头来,我开始和他交谈的时候没有看手表,这样就不知道我和正弦交谈了多久。



现在大约过了两分钟吗?



不,这应该是高估,是我个人的期望,不过至少经过一分钟吗?但愿如此。



「交出人质吧。这件事和那些家伙无关吧?」



「无关?喂喂喂,你早就知道不是这样吧?因为你重视的那些孩子,尤其是那个叫做月火的女生……不。」



总之,我说出这种时候该用的制式台词,试图争取更多时间,但正弦依然在中途摇头作罢。



「不对,也不是这样。」



「…………?」



「阿良良木小弟,我想问一个问题,可以吗?放心,并不是要拖延时间。」



正弦不知道想到什么,对我这么说。真的是「想到什么」才这么说。现在想拖延时间的明明是我才对。



啊啊,原来如此。换句话说,这是在拖延时间等待天亮,等待太阳出现吧。这么想就可以接受了。即使夜晚在即将天亮的时候最黑,等到天亮就是早上了。到了早上,我的力量无论如何都会变弱……不,等一下。



这部分令我混乱。



正弦现在掌握到何种程度?



这简直是绝佳的时机,是绝佳到绝坏的时机,但我觉得内含预先设计好的巧合与恶意。到头来,正弦对于所谓的「时机」了解多少?



这家伙知道现在镜子照不出我吗?还是说,他误以为我现在喂血给忍,处于力量提升的状态?是哪一种?



即使他知道影缝站在我这边,但他知道我和影缝商量了什么事吗?



糟糕,早知道应该先好好思考分析这一点。如果正弦一无所知,我就可以假扮成强化肉体之后现身。



现在开始虚张声势还管用吗?



如果真的要变更为这种路线,我刚才的登场也太平凡了……临机应变或许勉强行得通?



「你想问什么?」



无论如何,既然对方主动提话题,对我来说是求之不得。我毫不犹豫、佯装平静回应正弦的询问。



「很抱歉,就算是我,有些问题也没办法回答喔。」



我姑且加入这种像是傲娇的台词,不过说出口就觉得意外地丢脸。



实际上,正弦面不改色,没对我这番话起反应。



「我究竟为什么在这里?」



他这么问。



这么问。



「…………?」



咦?他说什么?



警匪连续剧里孩子被绑架的父母,接到绑匪电话时总是有问必答,我原本打算和这样的父母一样拚命拖延时间。不过这个问题过于出乎我的意料,即使在这个局面绝对不能沉默,我还是沉默了。



我究竟为什么在这里?



正弦没有继续多说什么。



沉默的我也没说什么。不发一语继续沉默。



不过,这股沉默只能由我打破。



「什么意思?你为什么在这里……那还用说吗?不,不是这样,严格来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在那里,因为有各种可能性与模式。所以我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但你自己不可能不知道吧?」



我说著逐渐激动起来。



或许这就是我还没成为大人的证据吧。正如斧乃木所说。还不到小扇所说。



但我不晓得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你为了待在那里,为了像这样坐在那里,率先亲自绑架我的粗鲁妹妹、烦心妹妹以及棘手学妹吧?不要一副不知情的模样装傻,快放了她们……」



不行,我不能说这种话。



对方难得主动提话题,我却按捺不住主动进入正题……我风靡一世的闲聊技能怎么了?



我得冷静。



我已经不是不依赖吸血鬼之力的人了。



我已经不是这种人类了啊?



「……啊啊,对了。对了。对了……是我。」



正弦说。



如同重病般说。



「我是凶手。」



「…………」



「如果你在意我一直坐著,我就站起来吧。不过阿良良木,阿良良木小弟,就算这样,我还是不懂。我不懂要坐还是要站,无论坐立都不懂。我为什么在这里?」



「你……」



你讲这什么话?你瞧不起我吗?我如此心想,却不方便直接这么问。因为正弦表情过于严肃,而且像是真的在烦恼,我没办法为了他瞧不起我而生气。



他在烦恼。



如同哲学家。



如同厌世者。



或许形容成「憔悴」比较正确,如同过著好几天没睡的生活。总不可能因为一直摺纸而疲惫,究竟是什么事令他累成那样?



什么事令他精疲力尽到像是死人?



「不懂。我不懂。」



「……『不懂』是怎样?你说的『不懂』是什么意思?以为像这样讲得含糊笼统暗藏玄机就可以吓坏我吗?我啊……」



我一边讲得像是在生气,一边心想要是这样该有多好,甚至希望最好这样。如果正弦这个专家严加提防我,就代表他误会了。他误解了我这个软弱的人类。



「如果要我这个不知道详情的人不负责任回答你,那么你是为了除掉我而位于那里,如此而已。对吧?」



「对。」



他对此很乾脆地点头。



「但我不懂。」



「不懂什么啊!」



我终于没好气地大喊。



「我除掉你的理由。」



他说。



混乱程度终于有增无减。不对,正弦除掉我的理由很明确吧?影缝对我说明了好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