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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天亮了啦~!」



「差不多该起来了喔~!」



今天早上,我突然想思考闹钟的存在价值。坦白说,我并不喜欢「闹钟」这个词或物体。从以前就不喜欢。完全不喜欢。不喜欢到近乎抗拒。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不喜欢闹钟的程度堪称无懈可击。



不过,若问我为什么这么不喜欢闹钟,肯定会变得有点像是禅修问答。因为是闹钟所以讨厌?因为讨厌所以是闹钟?因为是讨厌的钟所以闹?我愈想愈搞不懂。我希望这个世界的闹钟全部下地狱,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但我不认为下地狱的东西都是闹钟,一点都不认为。何况要是这个假说可信,就代表将来应该会下地狱的我也是闹钟。



自己可能是闹钟。



我不想对抗这种恐怖。



既然是假说,我就曾经想过一些事,请各位务必听我说。这是非得说给各位听的假说。为什么我……不对,即使不到世界所有人的程度,但至少世上大半的人,大多数的多数派都将闹钟视为杀父仇人般厌恶、视为杀女仇人般憎恨?只要思考个中理由,脑海必然会浮现这种假说。或许不是假说,是真说。即使如此,如果将我察觉的事情当成世纪大发现一样讲出来,老实说我也过意不去,不过我觉得「闹钟(Mezamashi)」与「凉水壶(Yusamashi)」的日文语感很像,所以我才没办法喜欢闹钟。



用来将开水放凉的凉水壶。



将费心烧好的开水放凉。



徒劳无功,化为乌有。



违反熵增原理,甚至令人感到冒犯的这种行为,真要说的话和刚睡醒的不悦感相似,我觉得这就是我以及我们──全世界那么讨厌闹钟的原因。我将这个假说称为「相似假说」。不只闹钟与凉水壶,人类会对语感相似的事物抱持相似的感想,套用相同的情感。要我举几个例子都行。例如「李小龙(Bruce Lee)」与「蓝光(Blue-ray)」,各位肯定觉得两者都很了不起。



不过,即使不提「相似假说」本身是否为真,以这个假说解释人们讨厌闹钟的理由会发生一些问题,我们非得承认这一点。首先,前面反覆强调过,讨厌闹钟是全世界人类共通的症状,所以在这种状况,若要将所有原因归咎于只在日文出现的「闹钟」与「凉水壶」相似现象,很遗憾地颇为牵强。虽然没有详细查过文献,不过闹钟应该不是日本发明的。那么接下来各位可能想将这两个单字翻译成英文,不过只要听我说明第二个反证,各位就知道没必要这么做。



第二个反证是「无话可说的反证」,坦白说不只是第二反证更是绝对反证。若将调查范围限制在语感相似的日本境内,从日本人的平均成长环境来看,学到「凉水壶」这个词的时间不可能早于「闹钟」这个词。



就是这样的反证。



无话可说。



这么说来,我到现在都不晓得「凉水壶」的正式用途。凉水的壶。我从名称勉强猜得到这是用来将开水放凉的壶,但若有人问我这个东西的用途,我只能保持沉默。沉稳的缄默。而且如果坚持「相似假说」的立场,真要说的话,应该是闹钟害得冷水壶的形象变差吧,如此而已。



即使如此,我依然讨厌闹钟。



前人说得好,好恶没有理由,喜欢或讨厌都没有理由,不需要理由。即使如此,自己身为人类、身为人物,不希望被当成毫无理由就喜欢或讨厌某个事物的小人物,这是不容置喙的事实。任何人都希望成为了不起的大人物。即使是牵强附会,也希望赋予某种理由提高自己的价值,我之所以抱持这种想法,绝非因为我只是凡夫俗子。



既然这样,我之所以在这时候思考得更加深远,堪称因为我并非凡夫俗子。常有人说「不可能的是我,不思考的不是我」。不,我只是讲得煞有其事,讲这种莫名其妙又毫无意义格言的人,我应该是人类史上第一人吧。思想家当然应该认同先人的传承,却不应该将自己的愚昧怪罪给先人。



回到正题,闹钟。



闹钟,闹人起床的钟。



精明如我,我居然冒失忘记说明「相似假说」的第二法则。第二法则将语感扩大解释到外表。外表相似的字会给予相似的感觉,令人判断相似的两者相同。如果第一假说是基于听觉,第二假说就是基于视觉。



讲得简单一点,平假名的「め」与「ぬ」发音完全不像,但因为外型九成相同,给人的语感也不得不相似。「わ」与「ね」当然也是另一个例子。



而且以这个假说来看,「闹钟(目覚まし时计)」的「闹(目覚まし)」和「没自觉(自覚なし)」相似,真的是即使判断两者相同也不奇怪。「自」拿掉一个点就变成「目」,「な」从两侧压缩应该会变成「ま」,这部分无须议论。



既然这样,闹钟就等于没自觉。



即使不是「=」,也是「≒」。目前无法举证否定这一点。



而且「没自觉」这三个字……更正,这个词,或者应该说这句台词,总之无论是用来形容什么、陈述什么,「没自觉」这三个字绝不是用在正向的意思。



说了什么不重要,是谁说的才重要。这是世间常讲,应该说讲到不能再讲的道理,不过「没自觉」这句台词无论出自哪位名人口中,无论是听谁这么说,基本上应该都是否定的斥责,进一步来说就是骂人吧。



你这个人没自觉呢。



你应该没自觉吧。



任何人被当面这么说,应该不会觉得受到称赞而高兴吧。即使是自己师事的老师或师傅怀抱爱情这么说,即使知道这是为自己著想的发言,肯定都难免有些不高兴。



这种厌恶感或许和讨厌闹钟的情感相通。这个想法非常符合逻辑,理智又合理,感觉毫无反驳的余地。换言之,闹钟是没自觉钟。



不过,我迟迟没将这个理论提交到学会,绝对不是客气想要辞退荣誉,而是基于先前说的两个理由。换句话说,「闹钟」与「没自觉」的相似也是只属于日文的现象,即使无法像是冷水壶那样极端断定,不过学到「没自觉」这个词的时间应该不会早于「闹钟」这个词。



不,先不提这种关于单字的国语常识的学习顺序,人类从某种待命状态清醒之前,应该不会因为对任何事情没自觉而被骂,这是可以隐约以直觉理解的事。虽然推理时仰赖直觉有些愚蠢,不过直觉这种东西不知为何挺灵的。



例如只要说「有种讨厌的预感」就大致会成真,因为说来遗憾,「没发生讨厌事情的人生」或是「没发生讨厌事情的日子」不存在,人生中没有这种日子。所以最好在早上起床之后就断言「感觉今天会发生好事!」暗示自己,说出「有种快乐的预感」这种话。因为「没发生快乐事情的人生」或是「没发生快乐事情的日子」同样不存在。何况光是一大早就处于能说这种话的环境,就足以把这天当成快乐的一天了。总之直觉很灵。话说回来,即使不用思考或是我来说明,好歹也隐约知道「闹钟」与「没自觉」一点关系都没有才对。



所以暂时忘记「相似假说」吧。



那是糟糕的玩笑话。是闹脑的话题。



寻找和自己相似的人,大多是徒劳无功的行为,同样的,寻找和闹钟相似的东西,应该也可以当成是徒劳无功的行为。既然这样,就当成个别的个体来思考吧。俗话说「物以类聚」,如果将这句话解释成「聚者皆同类」,闹钟不像是会和其他东西凑在一起,所以不可能有同类。这么一来,闹钟必然是这个世界现存的唯一物体、唯一概念,必须从这个角度阐述,才能知道这种厌恶感的真面目。人类就是以这种方式变得聪明。



闹钟,闹钟,闹钟。



闹闹钟钟。



这个词念久了,我这个极度平均水准的日本人会联想到早餐,不过这反倒是令我愉快的联想,而且我早早就决定再也不胡乱联想,所以这方面我不再多说。



接下来才是要议论的问题。



闹钟的功能是「以闹铃叫醒人」,叫醒闹钟旁边熟睡的人,叫醒「我」这个人。这是闹钟的定义,讲得夸张一点是闹钟存在的理由。闹钟如果叫不醒人就应该叫做「不闹钟」。



讲起来好拗口。



重点来了。



「叫醒人」这三个字令人感受到强烈的强迫感,我与我们肯定是因此而厌恶闹钟。到头来,睡著的人只要扔著不管大致都会自然醒,我很不高兴必须依赖机械清醒,真要说的话肯定很想发动卢德运动,不过更基本的问题在于:「人为什么一定要清醒?」【注:英国劳工破坏工厂机器,藉以反对资方压迫与剥削的抗议运动。】



一个人没清醒,就代表他正在做梦,清醒就代表离开梦境,给人的印象不是很好,讲白了就是很差。应该可以形容为「坏透了」。



现在的世界萧条、不景气,看不到未来。



正因为世间做不了美梦,所以好歹想在晚上做个梦,闹钟却粗暴破坏这个心愿。「他们」(我刻意将闹钟拟人化称为「他们」)这种行径难以原谅。人终将得知现实,所以不应该刻意叫醒梦乡里的人吧?



可以的话,我不想清醒。



不想睡醒。



也不想觉醒。



早上的问候语是「早安」,不过既然还早,就再让我睡一下吧?人们基于情感难免会想这么说。真希望早安的安不是「安好」,是「安眠」。至少昨晚对我说「晚安」的人应该要好好让我安眠。睡前对我说「晚安」的人,到了早上却对我说「早安」,老实说,我觉得遭到背叛。



背叛是让人悲伤的行为。



到头来,「天亮非得清醒」这种想法本身已经是墨守成规的观念,这是证明过的事实。历史证明了这一点。日本引以为傲的国际文化「动画」大多在深夜播放,由此就能理解人类如今是夜行性生物,这是生物学家不久之后也会承认,已经不是玩笑话的稳固事实。念书与写作业都是在深夜进行,人类成为夜行性生物之后将会进一步进化。这么一来,今后人们对于太阳与月亮的想法或许会反转。正因如此,不得不说闹钟是妨碍人类进化的恶鬼罗剎。



我能理解。



我能理解人们想依赖闹钟功能的心态。不过,人们应该在这时候鼓起勇气和这个功能告别吧?诀别的时刻来临了。



用不著再清醒了吧?即使一辈子恍惚度日,顶多也只会被一笑置之。无法引人发笑的人生反而才无聊吧?



不想看著大家的笑容活下去吗?



所以,我们就对闹钟这么说吧。



不是怀抱厌恶,而是怀抱谢意。



「谢谢,然后晚安。」



「不准睡~!」



「不准睡~!」



被打了。被踹了。



被戳了。被撞了。



而且招招精准命中要害。至于是命中人体多处要害的哪一处,由于列举很麻烦所以在此省略,不过我必须透露大多是真的很要命的要害,否则无法和我接下来的痛苦模样与行为连结在一起。



「哥哥,你光是不想起床就要讲多少藉口啊?」



「何况我们不是钟,是妹妹。是闹妹。」



阿良良木火怜与阿良良木月火,我两个妹妹如同凶神恶煞站在床边这么说。这里的「凶神恶煞」不是比喻,不是用来让言语变得更风趣的举例,真的是凶神恶煞。她们以仁王像的姿势对我表示不满。



火怜是阿形像,月火是吽形像。



真有趣。



真希望厂商以她们的这个姿势制作模型。



「没关系啦。依照我这个博士提倡的相似假说,相似的话语会被判断成相同的东西。」



「钟与妹妹哪里相似了?」



火怜口操关西腔踹飞我。火怜和关西毫无关联,她的关西腔已经不只是腔调古怪,「哪里相似了」听起来好像「煮天然」。



这是哪门子的料理方式?



「钟(Tokei)与妹妹(Imouto),这只是文字接龙吧?」



月火也这么说。



这句话与其说是吐槽更像是打情骂俏,但我从这句话得到下一个(跳跃式)的灵感。



「我想到一个点子,要不要制作『钟妹妹』的精品来卖?分针是火怜、时针是月火,而且早上会叫人起床喔,用的是喜多村小姐和井口小姐的声音。」



「不准提到特定人物的名字!」



「哥哥,动画已经下档了喔,不会再出精品了。」



「这样啊……」



真悲哀呢。



真悲哀的事实。



然而说来悲哀,我非得接受这个现实。



火怜与月火当然也是以动画版本的方式叫我起床,看来她们也颇为不舍吧。



「唔~~~~」



虽然不是因为正视震撼的事实,不过和妹妹们聊著聊著,意识也差不多清醒恢复正常了,所以我从痛到蜷缩起来的姿势改为伸直背脊的姿势,就是那种女豹的姿势。阿良良木历的女豹姿势。希望各位不要花太多时间想像。



「好,起来了。意识清醒了。」



我这么说。



朝著钟妹妹们……更正,朝著妹妹们这么说。



「现在是几世纪?」



「等一下,以为刚结束冷冻睡眠清醒吗?」



「并没有睡到跨世纪吧?」



我遭到双引擎吐槽。



简直是环绕剧院系统。



三人搭档有两人负责吐槽的组合也很稀奇。应该吧。



不过,我想进一步体验这种稀奇的组合,所以我继续和她们拌嘴,做球让她们方便吐槽。



「既然我被叫醒,就代表特效药开发成功吗?」



「为什么有人要冷冻睡眠到特效药开发成功啊?」



「治疗哥哥的药还没开发出来喔。」



有趣。



不过总觉得月火对于该尊敬的哥哥讲得恶毒了些,只能进行不痛不痒平凡吐槽的火怜处境挺可怜的。



「核战结束了吗?」



「说这什么话,核战还没结束。」



「咦……?」



火怜这句话令月火慌了。



我收回前言。



火怜搞笑失败的时候,月火也会遭殃跟著搞笑失败,这样的月火处境才真的叫做可怜。



「嗯……不过,这样行得通喔。阿良良木三兄妹的预告篇。」



「不,哥哥,就说了,动画已经下档。既然动画下档,也没有预告篇了。」



「也没有预告短片。」



吐槽真狠。



话说,连预告短片都没有?



「这样啊……那就回归原点,赤手空拳从头来过吧。」



赤手空拳的日文汉字是「裸一贯」,神原看到这种词应该会很高兴,总之我的心态大致是如此。



从头来过。



只要努力,或许总有一天又有改编成动画的机会。



「所以火怜,现在几点?」



「一、二、三、四、五、六……嗯?」



火怜瞬间就顺著单口相声的调调这么回答,不过她这个活在现代的国三女生似乎不太清楚原哏,没讲完就停住了。



这又是月火完全搭不上腔的模式。



看来双人吐槽系统果然有瓶颈。



我放弃等待两人回应,看向房里的时钟。顺带一提,我房间摆了四个时钟,不过都没有闹钟功能。



以前我也放过闹钟,却被火怜的矫正拳──也就是正拳打碎。哇,原来铁也可以像是报纸一样轻易打烂啊……我当时大开眼界。



她说:



「叫醒哥哥是我们的职责!不准机械抢走我们的工作!」



就是这样。



这妹妹的角色个性真神奇。



可以叫她「卢德妹」了。



既然每天早上要定时叫我,代表这两个家伙必须比我更早起,这明明绝对不是简单的事,为什么她们要当成人生任务背负呢……?



唔~对了。



记得是从国中开始吧?



我升上国中之后,这两个家伙就开始负责叫我起床……为什么?为什么这两个家伙要叫我起床?



大概是想取回失去的家族羁绊吧……既然这样,羁绊是何时失去的?



刚睡醒的我,即使脑中隐约留著这种慢半拍的疑问,依然确认现在是六点。我看到时针与分针的夹角是一八〇度。



现在总不可能是晚上吧,所以当然是早上六点。此外,鉴于我并非接受冷冻睡眠,那么今天的日期是……



「二月十三日吗……」



我说出口进行确认。



这个房间有四个时钟,却没有日历。



明明叫做阿良良木历却没有月历,给人一种不以为然的感觉,不过我的生活并没有这么依循名字。



名不副实。



「是情人节的前一天呢。喂,妹妹们,准备好巧克力送我了吗?」



「唔哇~」



对我这个妙问回以倒胃声音的是月火。她的眼神如同看著枯萎的花朵。